第96章(第1页)
当时以为容深是在劝他不要记恨宜明,如今看来,其中欲言又止的深意,恐怕是希望萧知遇不要记恨他——他也许早就对安国公和梁氏的关系心知肚明,也知道贵妃冤枉。
只是知道又如何,在宫中为了自保,哪还有什么兄弟。
萧知遇转开视线,望向远远的东宫的宫门高墙,暗暗提了口气,抬步走了过去。
他这回来东宫不是看望岁和,是为求见太子。太监是老熟人了,殷勤道:“太子正在处理公务,请二殿下稍待。”
他便坐在堂屋里,看着手中的瓷杯,茶叶在热水中起起伏伏。
太子晾了他许久,方才姗姗来迟,似乎也不意外他来求见,缓声道:“昨日听闻安国公遇刺,我便在猜测你几时会来。”
萧知遇猛然抬头:“大哥知道?”
陆太师当年和安国公并无多少冲突,陆家一脉几乎死尽,彻底没落,太子竟然猜得出是安国公遇刺是陆家手笔。
太子微微一笑,这张一向青白交加的瘦削面容居然显出两分意气,仿佛终于得到了等待已久的时机,“多年前的朝堂旧事,你们那时还小,自然接触不到,也察觉不出。”
他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多久,瞥了一眼萧知遇的围领,道:“裴珩今日在殿上愿意替此案遮掩,是看在你的情面上?”
见萧知遇不语,他又叹了口气:“兴许是不想有人借此事做文章,拖睿王府下水,人之常情。”
若非万不得已,萧知遇并不想和太子合作,未来极有可能登位之人,被他拿捏住太多把柄并非好事。
如果有足够长的时间,萧知遇能自己慢慢布局谋划,徐徐图之。然而眼下时间紧迫,裴珩也未必愿意替他遮掩太久,想在短时间内救人,只有眼前这条路。
“大哥应已看出来了,安国公有意辅佐五弟,”
萧知遇低声道,“将来无论是谁继承大统,对我而言都无关紧要,但我想着大哥位居东宫,原就该比五弟更名正言顺。”
“若大哥有意,我愿意献策,替东宫将来铺路。”
他恭恭敬敬拱手道。
太子扶起他,笑道:“自家兄弟,何至于说什么铺路,共谋大业才是。五弟和安国公的关系……二弟可知晓?”
都到这节骨眼了,萧知遇也不再隐瞒,道:“这二人欺君罔上,罪无可恕,却还需父皇他老人家定夺。”
说得虽隐晦,也表明了知道内幕,太子吐出口气,轻蔑道:“这二人祸乱宫闱混淆皇嗣,凌迟也难偿罪业,只可惜时过境迁,揪不住马脚,叫他们逍遥至今。”
太子说着,看了眼萧知遇木然的神色,语气颇恳切:“至于当初陆太师一案,我也颇觉蹊跷,可惜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只得落下个不明不白的结局……二弟若有良策,我定然助一臂之力,为陆太师翻案。”
翻不翻案,都是太遥远的事了,眼下萧知遇只想先保住陆霖的命。
他也明白太子是以利相诱,暂许前途的场面话,也不戳破,躬身道:“多谢大哥。”
顿了下,压低声音接着道:“此事说来紧迫,请大哥先替我找一个人,越快越好。”
回到睿王府时,已是冷瑟黄昏,萧知遇进了大门往东院走,却在东院门口遇见太妃院里的仆妇,等候已久。
“殿下,老夫人有请。”
若是往日,被裴太妃忽然请上门,萧知遇心里定要犯嘀咕,坐立不安,怕太妃又要啰嗦这桩婚事有多让人不痛快,或是念叨些往事,哀叹上天对裴家不公。
哪怕是去年花朝节后,他与裴珩短暂的恩爱,裴太妃接受了现实,对他也并未有什么好脸色,只算平和许多。他也从不自讨没趣,除了初一十五和重要节日,会去给太妃请安,其余时候极少见面。
然而今日被太妃相邀,他心里却异常平静。
像是早料到有此一遭,至于太妃这回要说什么,他也无心思去猜测应付了。
什么朔州的往事,或是两家的仇恨,掀开了便就掀开了。裴太妃若要替裴珩说一些不好亲口说的话,或是和离,或是从此一刀两断,他全无意见。
本就是彼此都痛苦的关系,同床异梦,何必勉强维持。
只要裴珩遵守承诺,暂且遮掩过这几日,他便就认了。
外人
这回裴太妃果然沉着脸坐在屋里,整个院子都无下人,仆妇将萧知遇带到,也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萧知遇向太妃问了安,看到太妃手边的一迭纸,看字迹是昨晚裴珩抄的佛经,最后几列字写得潦草,甚至最后一笔墨渍洇湿了一块,糊成一团。
想起昨晚裴珩那双抄佛经的手做了什么,萧知遇有些不自然,移开视线。
裴太妃皱眉问道:“昨晚你们发生何事,珩儿心浮气躁成这样?”
萧知遇道:“没什么,几句闲谈,许是我不知进退,贸然打扰了世子。”
他说得心平气和,裴太妃格外看了他一会儿,哼道:“你休要敷衍我,这般模样,分明是吵嘴了。”
裴太妃并不是寻常内宅妇人,耳目灵敏,“今早朝堂上的事我听说了,珩儿对国公府一向礼遇,绝不会这样怠慢,除非这伙刺客让他为难了,不得不拖延。”
她忽而盯住了萧知遇:“可是与你有关?”
萧知遇沉默一瞬,道:“是与我有关。”
反正瞒不过去,便就实话实说,悉听尊便。
他以为裴太妃必定要责骂他招惹事端,她却目光古怪起来,摇头道:“你一天到晚待在王府,走几步都咳嗽,能成什么事……不管那伙人是谁,约莫是打着你陆家的名义,才叫珩儿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