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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自是不敢搭腔,就近停车放她下来,又拿着伞追在后面。她却执意不要她陪,“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下车,在碑林里穿行,墓碑上的小像一样有带笑女人的脸,她却愁容满面,生与死的界限模糊。她到母亲的墓前,看着她的面目也陌生。再过几年,她就要到母亲过世的年纪了。
对母亲的记忆早就模糊,成了一道浮影,虚飘飘落不到实处。可母亲终究是母亲,只是望着就生出一层慰藉。
杜秋蹲在坟前哭诉道:“妈,我好累啊。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逼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天阴着。两旁灌木绿得惆怅,连绵不断的叶子像是阴影。墓园的地面倾斜向上,坡度不大。她一蹲下,却被四面八方的墓碑包围着。
又是一道惊雷,她清醒过来,抹了眼泪起身,想起母亲临终时的话,“你以后要是有犹豫不定的时候,就记住,向前走,只顾着自己,谁都不要管。”
医院里的墙壁纯白,肃杀中暗藏了一个秘密。她曾发誓绝不与外人说,或许是误解了母亲的心意,不然她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杜秋走出墓园,等小谢来接。脚边忽然落下一只鸟。她朝它招手,带着笑,满心怜爱,觉得是冥冥中是母亲给她的一种启示。鸟却怕人,一擦身飞走了,落在不远处,蹦哒了两下,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一只野猫,一口咬断它的喉咙。
她也看傻了眼,愣着没动作。猫也不吃那只鸟,只是用爪子拨弄着尸体。单纯为了玩,一种弱肉强食的趣味。
她走近几步,猫立刻撇下死鸟跑开,扭头回望了一眼,才又飞快躲回草丛里。地上的血还没干透。她冷冷看一会儿,就笑了。
雨终于下起来。她纵身走进雨里,信步而行,浇得满身狼狈,心中却陡然一松。等车来,她先给小谢道歉,“不好意思,刚才话说重了,别放在心上。”
再又一身是水坐进车里,她留消息给王秘书,道:“今天参会的有哪些人?你弄份名单给我,记得要偷偷做。”
杜秋回家时,叶春彦正急着要去找她,还来不及放下伞,就立刻去给她拿衣服,“你淋了雨?快去洗个澡,把湿衣服换掉,会着凉的。”
她推开他的手,不要他帮忙,只是叫来人拿点风油精擦擦,在外面待的久了,腿上让蚊子咬了一串。她木愣愣的,漠然的一张脸,声音又微微发颤,“我有话要问你。进去说。”
房子进外间,关上走廊相通的那扇门,旁边就是游泳池。她问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或许应该这么说,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以至于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怀疑我。”
“我只是很担心你。许多事再发展下来就不可收拾了。”
“别那么悲观,你知道些什么?”
他迟疑,终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我爸来找过我。我妈还留着他的名片,所以我知道是那个人。能在银座花钱的不会是穷人,他是家冶炼公司的社长。家里一团糟,来问我要不要继承些遗产。一看就很麻烦,我拒绝了。去年企业已经宣布破产了,就是亡于内斗,兄弟间暗算,父子对薄公堂。”
“那你就是看不起我。拿这样的人和我比。反正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真心对待你们,可你们每个人都恨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爸爸从来没有在意过我,时青为了一个男人背叛我,连你也要离开我。”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错的。”
“那你也从来没有觉得我是对的。”
她转过头,轻笑一声,“既然我们之间已经失去了信任了,勉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我现在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她一跃跳进泳池里,不挣扎,水立刻没过她的头。叶春彦惊愕失色,立刻跳下去抱她。又是一阵撕打,他总算拉着她爬上去,都呛了好几口水。他先把她扶起,再撑到一旁去咳嗽。
“你做什么?要我感谢你吗?”
杜秋泪眼微红,扭身就要走。
叶春彦去拉她,依旧是拉不住,追在后面道:“你不要这样啊,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让自己这么痛苦。这不是你的错啊。”
“那这是谁的错?”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遇事逃避,是我自命清高。是我既没办法全心全意支持你,也没办法帮你摆脱这个局面。”
很重的一声响,膝盖敲在瓷砖上,杜秋扭头一看,叶春彦已经跪在她身后了,哽咽道:“我一开始没有对你磕头认错,现在我补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