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页)
他慢慢品尝一口,饥饿的胃瞬间舒缓下来。他顿了顿,抬眸对上少女黑亮的眼,下意识开口:“……很好吃。”
话语出口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发声。玖兰枢微微蹙起眉,可舒宴看懂了玖兰枢要表达的意思,得意的笑起来:“那就要都吃完啊,哥哥你这么瘦,多补充营养也有助于伤口恢复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从书包里取出空白的笔记本,并着钢笔放在玖兰枢的枕边。随即推开紧闭的窗户,呼吸着新鲜空气。
玖兰枢安静的喝完碗中的汤,晚风拂过少年柔软的额发,夕日余晖笼罩在少年单薄的身躯上,越发显得气质卓华。长长的眼睫半掩住眼瞳中的神色,让人没来由觉得岁月静好,像是一幅精致的油画。
他把碗放回到桌面上,取过放在枕边的纸笔,拔开笔帽。玖兰枢回想一下舒宴的字迹,略微更改,少了娟秀,更增风骨。笔尖流畅的划过纯白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他写完后,发现舒宴还看着窗外出神,就伸手敲敲桌面,把笔记本递过去。舒宴惊讶的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我要出院。”
不是我想,而是不容置疑的我要。
“可是……”
舒宴有些犹豫,玖兰枢微笑着同舒宴对视,目光清明,丝毫不见昔日的迷茫散乱。
他取回被舒宴握在手中的笔记本,再次写下一行字:“相信我。”
并没有多余的解释,比如我现在很正常之类的话语。对于一个精神病而言,任何解释都是发病的前兆,换来的或许只是一支杜冷丁。玖兰枢厌恶不能操控自己身体被迫注射药物的感觉。何况那些药物都或多或少带着令人上瘾的兴致,产生药物依赖症。
玖兰枢是为了尽快拜托眼前的困境,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才解开束缚带的手脚绑上枷锁的。他不确定舒宴是否相信,可舒宴就那么静静看了他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她把手轻轻搭在玖兰枢的手背上,这次玖兰枢并没有选择躲闪。随即他听到少女清晰的语声响起,近在咫尺:“我相信哥哥,就算不成功,也没有关系。”
她声音放轻,如果不是玖兰枢听力好,或许根本听不到那句随风逸散的话语。
舒宴说:“如果不成功,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四月,榆树抽枝,不似盛夏遮蔽成荫,而是抽出苍白纤细的枝条,上面点缀着暗红色的花。挂在树上,远远看去一树单薄伶仃,可走进却发现那花长得玲珑可爱,不似硕果压枝,也不似梨棠清艳。只那覆雪般的枝干轻轻探出一颗小巧,也就别有风情。
常青精神病院位于a市市郊,据说建立于民国时期,距今已经有百年历史。建筑师是日本籍,所采用的风格也偏向日式。只不过近年来经过几次翻修,虽然整体不变,但引进了许多现代化设施。
后面供病人散步休憩的场地也经过了扩建,道路两旁种植着矮灌木,才种植了新的草皮,空气中还残留着泥土的气息。满目翠碧中,倒是木棉花开得正好,一树红艳迎风招摇,偶尔有被拂落的花瓣轻柔落下,停在褐色长椅上,像是在摄影大赛上漂亮的风景照片。
玖兰枢坐在轮椅上,手中捧着本《浮士德》,他轻轻翻动着书页,神情安详。少年穿着黑色风衣搭配白色衬衫,衬衣衣扣解开最上一颗,隐隐露出精致的锁骨。最分明的两种颜色,没有过多花哨的装饰。简简单单,却是意外的干净温柔引人注目。
他在木棉树下看书,间或有花瓣坠落到书间,便翻过一页,并不去拂拭。阳光顺着枝叶间隙坠落,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路过的护士笑着向他打招呼:“舒华,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做精神测试了,祝你顺利康复啊。”
玖兰枢抬起头来,有礼却疏离,在纸张上写道:“这些日子以来,还要感谢您的照拂。”
住院部的医生护士大多都知道,302特殊病房中有病人申请出院。这是件很少见的事情,因为特殊病房不出意外,都是需要长时间治疗和心理辅导。
更何况玖兰枢长得好看,气质出众谈吐不俗,也的确引人注目。
今天是玖兰枢最后一次心理测试,剩下的只需要家属签字同意并保证定期回院检查就可以离开这里。而且左腿的骨折也差不多快要痊愈,一个星期后就能够拆掉石膏。这些都让玖兰枢感到久违的愉悦,更重要的是——
“猜猜我是谁!”
少女欢快清脆的语声响起,随即有人从背后捂住了玖兰枢的眼睛。玖兰枢把手中书本合拢,唇边不自觉带了温柔的笑意,他取过一直放在身边的纸张,随手写上两个字:“阿宴。”
舒宴松开手指,走到玖兰枢身前蹲下身,因为左腿骨折还没有彻底恢复的关系,玖兰枢最近想要离开病房就需要借助轮椅。但是舒宴从来都在玖兰枢面前同他平视,而不是居高临下的站直。
“猜对了,可是我没有准备礼品怎么办?”
舒宴故作苦恼的偏着头,玖兰枢摸摸少女的发,把笔记本递给舒宴看,安慰:“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今天舒宴和以往一样请了假,之前的精神测试她都执意陪在玖兰枢身边,或者在诊室外等候。而有些检测耗时很长,舒宴常常会等待几个小时。但少女从没有抱怨过什么,玖兰枢推着轮椅离开诊室的时候,看着少女微笑的脸,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今天也是一样,玖兰枢敏锐的察觉到少女无法自抑的紧张情绪。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之前的测试主要是围绕着生活方面,而今天则需要玖兰枢直接面对自己心目中最恐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