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特典 通往天堂的路七（第1页）

盯着火焰看久了，你会看到自己的过去在其中焚烧。

我已经不记得是在哪看到这句话的了，但我想，那些和我有关的过去确实就在那样的火中光。

火堆上面是纸扎出来别墅，轿车，还有家电之类的东西，都是上个世纪的老人们生前奋斗的目标。

火堆的下面压着奶奶之前穿的衣服，奶奶用过的被褥，她曾经的装束在那样的火焰里化作灰烬，伴随着木柴噼啪的响声融入这片她曾耕作过的土地。

天空中开始下起了小雨，弥漫的山雾从半山腰覆盖下来，白茫茫的一片，拽着我们的衣角，想要拉着我们去躲雨。

落在外套上的雨珠很快会被那样的火焰蒸，我们穿着黑色的和服，拿着新砍的竹枝围成一个大圈，听老人们说，这是为了防止有小鬼来偷拿给奶奶的东西。

不过我猜，如果是奶奶的话，也许会把那些黄纸分它们一些也说不定。

大火烧了两个多小时才渐渐熄灭，好在老天爷相当给面子，直到火焰熄灭也没有让雨势变大，他只是在轻微地啜泣罢了。

傍晚六点，守夜仪式开始，前来吊唁的宾客们在灵堂中三三两两地坐着，小声地交谈着。

他们并不会在这里留很久，只是出于礼貌，要陪着主家守上一段时间，在这里交谈一些关于奶奶生前的事情。

桌子上摆着一些茶点和水果，这让这样的追悼仪式更像是社交聚会，过了不久，大厅里面就没什么人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他们那个年代的老人大多数都已经先奶奶一步去了，留在这里的很多亲戚对奶奶的印象甚至没有明日奈这个经常找理由回老家的小女孩儿多。

真正能有话说的女孩儿沉默着缩在她外祖父、外祖母身边，没什么好聊的大人们在门外聊的起劲，大概是因为他们聊的话题不太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景里面吧。

“雅彦，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啊，三年了吧？”

“嗯，自从去了大学之后，就没怎么有机会回家里了。”

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那个白苍苍的老人向我搭起了话——他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七十多岁一副老农的样子，有些佝偻，脸上的皱纹深深的，却是柔软的弧度。这样的形象和前些年仍然活跃在杉树林中的那个老人相去甚远。

印象里明日奈的外祖父是一个相当温柔的老大爷，平时话也不多，冬日偶尔会带着两小只来我们家串门，过了年甚至还会带着他们来我们家拜年。那个时候他总是会拎上一袋橘子，因为听说华夏秋冬总会吃这个。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说法，不过那橘子相当甜，和浩一郎一起往兜里揣几个橘子满地跑的场景如今仍然十分清晰地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尽管那时院子的泥地已经变成了干裂的水泥。

山里的气温很快就降了下来，我们围在暖桌旁边喝着热茶。

“去了大学，那是好事，你也和你父亲一样走出去了，”

老人的眼里出现了追忆的光：“当年村子里面走出去的大学生其实不多，你大伯高中都没上就跟着一起种地了——你回来的时候，镇子上有个敬老院，有印象吗？”

他说的是一栋二层的小楼，红色的砖块在八公里外的镇子上很好认。

“那个房子在三十年前，是镇上的初中，你爷爷在那里教过一段时间的书——你父亲和京子是同龄人，那个时候整个学校里面只有4个学生，谁也没想到那之中后来走出了两个大学生，还都是顶尖的国立大学。”

我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这样的事情。

老爷爷看着在那边和邻居交谈的京子阿姨，嘴角露出了微笑。

“他们可都是我们的骄傲，那时候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可是牛气的很，我和你爷爷三分钟不讲这件事就浑身刺挠，哈哈哈。”

他怀里的明日奈愣愣地听着这样的故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老爹啊，后来娶了个大学生媳妇儿回来，就是你的妈妈，你京子阿姨后来呢，也认识了新的人。”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那之后啊，他们的联系就少了，往家里跑的机会，也少了。”

“因为在外地定居，还有了我和浩一郎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不是我们生命的附属，孩子，你总要学会活自己的，然后认识到分别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正常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