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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于死地而后生(第2页)

“里面那个究竟是什么妖物,值得你们一个接一个换着法子替它掩护。”

少年撇着嘴,伸手抓住宽袂往下拽,试图遮住几块泛红的伤口,开口道:“与你无关。”

仅四个字,却又是像极了方画云。

方负春冷笑一声,耐性正在不断减少:“传闻妖怪素喜食人,却又乐于学成人样,果真是个不阴不阳。”

“小仙可不吃人,来看看戏罢了,你若还是紧追我姐姐不放,那保不准小仙就先拿你开荤。”

白光一闪,缓不济急,兔子天性速度极快,直直冲他而来,普通人如若被迫接下这狠狠一撞,定是就此丧命。

“咳………”

妖之修行不足,自不能学人言,唯需他人替其打开喉管十二节,谓之贯通十二重楼,方可开口出声。

“不过被有心之人喂食灵砂,还真敢自称小仙,自欺讹兽?”

谁知他早作准备,迎上前去伸出一只手,电光火石间,又准又狠,死死扼住它的喉咙,拇指微扣,抵在舌下要穴处,气息顿时不通,连无法忍住的咳嗽也强行压在嗓子里,憋到满脸通红,正配上他方才学画云窒息的声音。

“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学他的声音向我求救。”

这声音他已经听过千百遍了,如同烙刻在内心深处,每听一遍都是生生揭开未痊愈的伤疤。

兔子精躺在地上,无论如何扭曲身体都无法挣脱,眼前逐渐发黑,惊恐地看着方负春,透过他眼底那层难以名状的潮润,感受到透露出的强烈杀意。

就在兔子精以为自己即将殒命,从旁凭空伸出一只手来,仅是轻轻握住方负春的手腕,强烈的寒意从皮肤接触之地迅速传遍全身,很快手指就失去知觉直接脱力。

“咳咳咳……咳咳咳……”

那股堵在穴节的气终于通畅,伴随剧烈疼痛,发出的声音无比沙哑,嘴角不断有含血的口涎溢出,一副多年修来的人嗓,竟是被他生生掐毁了。

它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颈部青筋血管已经暴起,脆弱如同荷花的根茎。

来者引手环上兔子精的腰,将它变幻原型徐徐抱起入怀中,也逐渐显露出自己的真身来。

似是故人,方负春抬头看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怔,他曾经见过的。

“山上万应,应万下山,求得通盘,求得通拚。”

唯一与普通寺庙当中供奉的佛像不同处在于,此佛生着六臂,束发以冠高挽发髻,身披赤色通肩大衣,光足点地遍生莲花。

“吾名化乐,你也可以唤作……通盘佛。”

亲眼看见佛像化作真人出现在眼前,令人难以置信,但毫无佛光普照,周身充斥着莫名的邪性。

金色眼眸在夜晚下发着隐隐的光,死死盯住方负春,试图将他剖开,以知道方画云被他藏在何处。

方负春丝毫未露惧色,任凭他抓:“你终于来了?”

通盘佛的嘴唇抿成自然的上弧,右上半空中执说法印的手掌微抬,只听几阵窸窸窣窣,从暗处显出无数双大小不一的眼睛,他以居高者之姿睥睨道:“以你全府性命,换他一人予我。”

“划算。”

方负春点了点头,不否认这是个好买卖,“不过眼下有个更划算的。”

化乐道:“说来听听。”

“以你一只手,换你的命。”

他低下头拽起袖口,手臂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顷刻间化作无数红虫,顺着通盘佛之手往上爬,所到皮肉皆被噬咬殆尽,直至露出森森白骨仍不停歇。

化乐只是松开他,并未作惊讶状,用右下杨柳手持嫩枝划过手臂,留下一条水痕,红虫好似对此惧怕无比,纷纷逃离开,陆续掉落在地上。

风过无痕,吹散满地的灰烬。

通盘佛左右下手在身前合十,肉掌抵住白骨,语气淡若流水:“蠹虫之术,百年来也许久未见了,枉费你如此奇才,却是个将死之体。”

方负春后退一步,同样双手合十,只是隐隐颤抖着:“非也,我暗修禁术活饲,正寻不到办法解决,还得感谢通盘佛救命之恩。”

“蠹虫活饲……幼时修炼居多,一般都不过十五,你却能多活。”

化乐抚着兔子的头,垂眼看了它一会。

这种情况多见摆不上台面的江湖术士,捡来孩子授予蠹虫,以肉躯饲之,人活虫便活,人死虫驱之,十五年为极限,大多都只剩下骨架了。

总而言之便是无论生死,都能作为可利用的武器罢。

“就如此甘愿做方画云的保命工具,值得吗?”

“值得。”

方负春抬头直直对上化乐的眼睛,回答果断且坚定,“我早做选择,这世人众多,分毫都比不上方画云。”

化乐无言,就这般看着方负春,许久许久他伸出左手触上少年额头,由眉骨至颌下划落,垂于身前,指端放松,掌心向前结与愿印。

“那你便要以你的命,换所有人的命?”

方负春摇头:“其他人都结善恶,命自天定,我只想换他一个人。”

“山上万应,应万下山,求得通盘,求得通拚。”

通盘佛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句话困我许久,原来说的便是你。”

左上手抬,本举金刚杵,却换作一柄白拂,于他头顶半空扫过,是为其了却障难。

方负春随之倒地,面色如常但气息全无,于众目睽睽之下就此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