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1页)
每当她任气赌狠的时候,她的眼睛会挣得特别圆,精光四射,神采非凡。说实话,在以温柔贤惠为女子道德准则的时代,像母后这样的人实不多见。先皇可能就是沉迷于她这一点吧,狂放、激烈、有着比别人更旺盛的生命力。这样的女子,即使不够艳丽,仍能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我也不跟她争论到底有没有人“敢”
的问题,只是好奇地问:“对刺杀琰亲王的凶手,母后心里有数了吗?估计是谁做的?”
从太后回宫跟我探讨这件事始,我们身边的人就被崔总管谴走了,现在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服侍着。看来母后真的非常信任他,连说机密都不避他。
“嫌疑人选有好几个。”
见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太后摆了摆手说:“算了,我们用膳吧,这事等以后再说。”
“太后,定远侯求见。”
门外传来了一声通传。
我和太后迅速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目光,刚说起这个人他就来了,怎么那么巧啊。
凤驾初出宫
定远侯严横,出身农家,二十多年前随先皇征高哥丽时,靠骁勇善战脱颖而出。后南征北战,屡立奇功,累封至侯爵。
先皇驾崩,四海震荡,原先依附中原的四境小国皆有蠢动之象。于是朝廷设四方戍守使,扩大其权限,以求重其威扬其名。严横,这位昔日的农家子弟,如今已俨然成了割踞一方的诸侯。
这样的人,如果够忠心,当然是国之栋梁;如果生异心,则为祸无穷。好在他的势力范围主要在西部边界,京城尚未及渗透。琰亲王对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一直有所堤防,从不让他们干预京城的军事部署。
想着听来的关于定远侯的评语,心里越来越忐忑:我刚才那番没经过大脑的建议,到底对也不对?会不会威胁到京城的安全?
不管怎样,先听听这位定远侯怎么说吧。
“太后,臣久居边陲,回京后蒙太后垂怜,让臣侍亲访友,安享天伦。今日忽闻琰亲王遇刺,臣震惊之余,内心亦颇不安。朝廷值此多事之秋,太后夙兴夜寐,皇上抱病理政,微臣却一味闲游,实在有失人臣之责。”
这几句辞令委实讲得不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谁说农家子弟不读书的?即使以前没读,我敢肯定他当上将军后也没少下工夫。
太后却毫无讶异之态,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那定远侯的意思是?”
“臣愿协助朝廷彻查凶手。”
太后让太监给他看坐,然后说:“定远侯忠心可嘉,实乃朝廷之幸,此事若能得侯爷之力,自会事半功倍。就不知道,侯爷需要多少人手?”
严横稍稍考虑了一下说:“微臣手下多在边关,即使有几个贴身随扈,可惜他们对京城都不怎么熟。”
太后马上道:“这样吧,你去九门提督方天越那里,让他给你几个熟悉京城的部下协助你办差。”
“微臣领旨。”
严横走后,我才从内堂走出来说:“这人毛遂自荐,省了母后派人去请。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母后肯如其所请是母后的恩典;若是母后派人请他出山,拿架子的就是他了。”
太后冷冷一笑:“架子我谅他不敢拿。”
我忙点头:“也是,他再割据一方,也只是天佑皇朝的臣子,他的权势是朝廷给的。”
见太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试探着问:“母后是不是担心定远侯另有打算?”
太后沉吟道:“事情太顺利了,就有点蹊跷。他既赋闲在家,怎么消息如此灵通?只能说,他随时都在打探朝廷这边的消息。”
娘儿两个正合计着,皇上来了。
太后把严横来过的事告诉他,皇上说:“他动作挺快的,我还以为过来能碰到他呢。”
“皇上知道他要来?”
“是啊,是我派人请他来的,他在边疆跟土匪打交道多年,应该比较熟悉这些江湖人士的行为方式和生活习惯,所以希望他能帮忙彻查王叔被刺之事。”
太后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我,笑着说:“你们俩倒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心里涌起了一点不安。我会“出谋划策”
,纯粹是见母后眉头深锁,下意识地想为她分忧,刚好这个定远侯又是皇上器重的,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还好。关键是,朝中我认识的人太少,也实在想不起别的人了。
“母后,儿臣与定远侯并不相识,儿臣只是随口说说……”
我呐呐地解释。
“傻瓜,母后又没怪你。”
太后脸上浮起了爱怜。
我越发难过起来。母后为当年扔下襁褓中的我一直深深抱愧,对我千般眷宠。其实当年之事,她亦是身不由己,何愧之有?如今,我既已来到她身边,还是好好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机会,以侍奉母后和照顾弱弟为事,其余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我不过一介平民,生长乡野,又是女流之辈,见识有限,他们却是天佑皇朝的太后和皇上,一言一行都关乎社稷,在他们面前,岂有我胡乱进言的道理?
于是我换了一个话题问:“母后,您这会儿才下朝,午膳在哪里用的?”
“让他们送到朝房吃的。”
我看着崔总管说:“大臣们也都在宫里吃的?”
崔总管回答:“是”
。我轻笑:“遇到紧急情况,这御膳房就改为公共饭堂了。”
正说着,门口来报:“梁太医求见太后。”
大冷的天,梁太医的额头上却冒着薄汗,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说:“太后,亲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