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第1页)
沈萬霄冷眼注視著止戈,問道:「天帝想要如何?」
松晏茫然地抬頭,不解話題怎麼扯到了天帝身上。他轉頭一看,耘崢亦是滿臉寫著「不解」。
止戈話未挑明,只道:「父王想做什麼,大哥你最清楚不過。我今日來,只不過是給你提個醒,切勿再讓父王失望。」
他一邊說著,一邊退身往後,身影漸漸消失於雲霧之中:「魔骨在幽冥界,你若是不想這三界受難,最好照父王說的去做。」
滿地藍色的停雲花開始枯萎凋零,凝滯的時間隨著止戈的離去開始流動。
「來人!快來人!」茅草房的崩塌引來皇宮中的人。
耘崢連嘖兩聲,身手敏捷地跳上房梁:「走!」
貿然在無妄界中施法,稍有不慎便會改變既定的軌跡,現實與此界相悖之下,黑白顛倒,於三界之中任何一人都是劫難。
沈萬霄攥住松晏胳膊,正欲隨耘崢一道離開,松晏忽然皺緊眉倒抽一口涼氣——祭壇之上,竟已長滿了血紅的刺藤!
刺藤緊緊纏繞住松晏雙腳,尖利的倒刺深深扎進血肉,眨眼間長靴便已被血染透。
沈萬霄動作一頓,承妄劍於手中顯形,斬向血藤,卻無濟於事,反而刺激得藤蔓更加用力纏住松晏。
「鬼枝!?」耘崢駭然,折身正欲下去幫忙,一支羽箭先射在了他的腳下。
宮中匆匆趕來的人茅草屋圍了個水泄不通。耘崢不好施法,便只好不斷躲避著如雨水一般傾注而下的長箭,扭頭喊道:「哥,快走!」
「松晏,忍一忍。」沈萬霄死死攥住松晏胳膊,聲音有些發抖,焦急地揮砍著鬼枝。
可鬼枝並不是三界之中的東西,即使是能弒神的承妄劍,也不能將它斬斷。
情急之下,沈萬霄掌心凝起烈火,但烈火尚未來得及燒上鬼枝,耘崢便一撲而下按住他的胳膊,語飛快:「業火燒世間一切污濁,連無妄界都會因此崩塌,無妄界一塌,人間便也完了!哥,此事萬萬不可!」
沈萬霄定定地望向松晏,向來不見情緒的眸子裡映出遍體鱗傷的人,竟生出悲痛之意。
鬼枝瘋長,幾乎將松晏淹沒。他的血如同細碎的紅雪,濺上沈萬霄衣裳。
松晏在他的眼神中微微怔住,死死咬住唇,將呼痛的聲音咽回去。眼看著血藤順著他鮮血淋漓的手即將纏上沈萬霄胳膊,他毫不遲疑地反手推開沈萬霄的手,眼圈已然通紅:「不行,斬不斷的,你們快走。」
「松晏——」
鬼枝遮去眼前最後一絲光亮,松晏聽見沈萬霄聲嘶力竭地呼喊。他本想回應一聲,但細細密密的疼挑斷他的神經,讓他昏昏沉沉地陷入黑暗之中。
遙遙地,有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別睡,漣絳,求你了,別睡。。。。。。」
「哥!」沈萬霄捂住心口轟然倒下,耘崢急忙扶住他,摸到滿手的血,頓時驚駭不已:「哥!?」
血紅的裂紋爬上沈萬霄脖頸。見狀,耘崢身子一僵,呆呆望著那些裂紋以極快地度爬上他的臉頰,開成猙獰可怖的紅蓮。
「相思骨。。。。。。」耘崢慌亂無章,滿眼錯愕,「相思骨,怎麼會有相思骨?怎麼會是相思骨!?不、不可能,不可能。。。。。。父王不可能這麼狠心,不可能。。。。。。」
應空青乘著歩攆匆匆趕來,瞧見耘崢時目光一頓,抬手制止眾人放箭的動作,自言自語道:「單舟橫。。。。。。他怎麼在這兒?」
耳邊有空靈幽遠的聲音響起:「他是天道指定的天子,今日你不殺他,來日他必殺你。」
應空青眸光一冷,她微抬起頭,耳邊的聲音接著道:「那和他一起的人,就是來日殺付綺之人。應空青,去吧,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便再無人能傷付綺。」
第49章幽冥
別睡,漣絳。
別睡。
別。
腦海中盤亘著乞哀告憐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尾音拖出微弱的哭腔,聽上去可憐極了。
墨玉榻上,松晏雙眼緊閉,或許是夢中發生的一切令人不快,他的眉頭緊擰在一起。他的臉色蒼白,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如同魚鱗遍布,鱗片之下透著血紅。鬼枝蠻橫,將他傷得體無完膚,連眼角眉梢都有倒刺造成的破口。
墨玉榻前,一個年輕的男子以極其慵懶地姿勢坐在虎皮地毯上。他手裡提著一串紫瑩瑩的葡萄,微微歪著頭,半張生的陰柔的臉袒露於眾人眼前,另外半張臉藏在鴉黑的長髮之下,讓人難以看清。
幽冥界無風,凝滯的空氣無比潮濕陰冷。唯獨鏡中花,四處燃著烏木沉香,熱烘烘的氣息將這一方天地都燒的滾燙。
鏡中花,水中月——這兩座宮殿是幽冥界僅有的樓宇,高聳入雲。若是順著雲梯一路往上,伸手便可觸碰滿天漂浮著的細碎星子,或者自人間奔涌而來的海浪。
冷清多年的鏡中花忽然變得熱鬧非凡,原因無他,只因天上掉了個人下來。
天上掉人這種事在幽冥界其實早已說怪不怪,畢竟幽冥界之上便是人間。兩個世界之間有無數個裂隙,自然就有無數個倒霉鬼一腳踩空掉下來,成為一眾魔族子弟飽腹的午餐。
但今日掉下來的兩個人著實奇怪。一個年紀不大,是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但身上紫氣縈繞,撿到他的幾個魔族面面相覷,誰也不曉得他是人是神,便也就不敢大著膽子去觸這霉頭;而另一個渾身是血,好似剛從屍山血海中闖出來的一般,眉心一朵紅蓮花鈿栩栩如生,與鏡中花大殿正中刻著的那朵蓮花如出一轍,有幾個餓得頭暈眼花,見了人就往上撲,結果獠牙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