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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漣絳因對天神動情長出第九條尾巴。在那之後不久,他自斷八尾,鑄成此弓。
狐尾鑄弓身,神血染弓弦。
再後來,他用這張弓射殺無數神祇。天界的太子、武神觀御震怒,奪走勾玉弓意圖將其摧毀。但弓上怨氣太重,難以消除,他只好以一半神魂將其鎮壓於此。
勾玉弓如若現世,三界必將大亂。無人不懼此弓,又無人不想做這把弓的主人。
更何況……
步重看向松晏,復又看了一眼沈萬霄。
「三界與我何干?」無煙子回頭,滿眼都是嘲諷的笑,「從我誕生之日起,三界便容不下我。他們都說我是大惡之徒,是災煞之輩,人人恨不能置我於死地,我又憑什麼要顧忌他們的死活?」
步重眉頭緊擰,卻又無法辯駁。
三界確實難容無煙子。她什麼都沒做錯,但世人僅憑「惡相」二字便輕易定她生死。就連觀音,也曾想將她封印,關在不見天日的地底。
此間唯有漣絳一人,曾朝她伸手,救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小鳳凰,」無煙子的目光移向松晏,話卻是朝著步重說的,「若有一日,他回來了,還請你代我與他說一聲謝謝。」
話音未落,趙江眠突然自叢林間追來。他握著聚浪,鋒利的刀刃割裂觀音來時劃下的結界,朱雀血妖嗅著未燃盡九天業火而來,瘋狂地撕扯著那一道裂口。
步重沉下臉色,朝著沈萬霄吼道:「戰決!」
沈萬霄頷,凌厲的掌風自松晏身側劈過,擊退裂隙里虎視眈眈的朱雀血妖。
見狀,無煙子提裙朝著崖邊奔去。
但沈萬霄疾上前,橫飛而來的承妄劍擋住她的去路。
眨眼間,她與沈萬霄扭打在一處,招式凌厲,直衝要害:「觀御,別不識好歹!」
沈萬霄避開她的手,長劍同臂釧相撞,震開強勁的氣浪。他不得不退開幾步,沉聲道:「勾玉弓現世,對你而言無甚用處,對三界而言卻是劫難。」
「那又如何!?」無煙子目眥欲裂,「我只求自己解脫,三界如何與我有何干係?」
松晏抬手擋住刺眼的劍光,高聲質問:「你當真能解脫嗎!?」
「無煙子,你想自盡,無非是想藉此證明她對你動情,就像上一次那樣,可是……」松晏頓了頓,「她依舊不敢承認,也不能承認,你又何苦為難自己?」
無煙子大笑起來,劈手去奪承妄劍,眼裡淚光閃爍:「我等了她千年、萬年……怎麼?如今我不想等了,也是錯麼?」
本就是無解的死局,每一步都是錯,每一步都是懸崖萬丈。
松晏心中一陣疼痛,世人都道神仙好,卻無人知曉,千千萬萬條戒律加身有多沉重。
他回頭看觀音,可觀音半分動靜也無。
觀音身後有萬千信徒,如是神崩,有如洪水猛獸,失去信仰的人們只會迷津,此後萬劫不復,是以她起心動念,不敢認。
偷藏一根肋骨,已是放縱,是離經叛道。
沈萬霄同她交手:「她已許你一世。」
無煙子嗓音干啞,幾近嘶吼:「那是趙可月的一世,不是我!」
沈萬霄:「她抽神骨送入人間與你為伴,已是成全。」
「是她作孽!」無煙子抬眸望向觀音,身心俱疲,「我早就放過她了,是她不肯結束一切。」
情根深種,貪心不足。
第33章觀音(4)
另一邊,步重驟然收手,臉頰被聚浪劃開,鮮血灑落在枝椏上,斑斑點點的紅。
他伸手碰碰傷口,面色不虞:「你已經拿到了觀音淚,還來這兒做什麼?」
趙江眠眼神森寒陰冷,那滴觀音淚嵌入他的眉心,化作一點硃砂。
步重倏然一驚,後知後覺地琢磨出他的意圖,登時驚叫出聲:「松晏——」
然而,不待他出手阻攔,趙江眠便猛撞向背對著兩人離崖岸不過兩步距離的人。
觀音淚助他登仙,但凡胎肉體終會腐爛。而長生蓮子珠,可護佑心脈,讓他肉體不死。
松晏在這驚叫聲里回頭,但尚未看清眼前的人,聚浪便沒入胸膛。他難以置信地抬頭,見趙江眠猙獰地笑著,那張煞白的臉漸漸扭曲,模糊。
趙江眠劈手搶他手腕上那串長生蓮子珠,奈何這珠子仿佛認主似的,死死纏在松晏身上,怎麼用力也扯不下來。
「松晏!」沈萬霄也再顧不上無煙子,疾步而來。
趙江眠未能得手,旋即冷笑著將松晏推下懸崖。
意識消失前,松晏只聽見一聲慘叫。殊不知,在那聲慘叫里承妄劍斬斷了趙江眠曾握著聚浪的那隻手,緊接著劍光一閃,烈火焚燒大地,那滴觀音淚被硬生生剝離。
而火光搖晃間,觀音低眉順目,眼裡蓄起清淚。
無煙子痴痴望向觀音,甚至朝她緩緩抬手:「你還說你四大皆空……」
遽然一陣風過,火舌將那道虛影吞噬。
無煙子猛然回神,眼前的觀音依舊無悲無喜。於是她臉上浮起蒼白無力的笑,解脫一般,一步步倒退著自崖邊跌落。
趙江眠捂著眉心,身體以極快地度變化著。先是身形變得矮小瘦弱,緊接著腹部顯出巨大的血窟窿,再然後滿頭烏髮散落開,變得如稻草般乾枯發黃,最後,那張惹得滿樓紅袖招的臉也變得稚嫩,其上血跡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