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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初入學的稚子,這般肅穆的環境中,也不敢有嬉鬧之心,否則不用先生教導,回家父祖就饒不了。可童子天性活潑浪漫,也不能一直拘著,於是在祖祠旁邊,就擴了一座附園,名為盈園,讓童子於此學課間嬉戲。
動靜結合的教導方式,持之以恆的詩禮傳承,使得沈家子孫良才輩出,也使得沈氏族學名揚松江府。
因這個緣故,除了沈族子弟在此就學外,姻親世交子弟附學者眾。
族學趨向與學院,除了教授四書五經,還有君子六藝,盈園裡也開闢了校場,還有讓學子中體會民生的稼穡園。
如今族學的負責人是董舉人,是沈氏三房之婿。沈家三房這兩代子弟不喜讀書,子弟多通經濟事務,積攢了萬貫家財。他們到底記得自家是書香門第,不是商戶,只與書香人家聯姻,這才沒有染上商戶粗鄙。
這董舉人出身書香之家,弱冠之年就中了舉人,而後便經歷挫折,四次不第,寓居京城十來年,終於死了上進之心回鄉安居。
三房為了在族中占一席之地,便為董舉人謀求打理沈氏族學的差事。可是董舉人畢竟是外姓人,沈家不出士的舉人、秀才多著,這差事哪裡是好謀的?
還是孫氏,恰逢沈瑾入學,對族學裡的消息頗為關注。聽聞董舉人確有文才,雖自己進士落第,可經他手教導的子侄多有了功名,可為良師,孫氏便通過幾位交好的妯娌,促成此事。真要論起來,三房還欠孫氏人情,只是三房向來利益為重,早將這點人情丟到腦後。
現下,董舉人坐在族學的廂房中,看著眼前清俊的少年,摸著美須,滿臉欣慰道:「甚好,這幾年你的功課多有精進,明年正可下場一試……」說到這裡,頗為遺憾道:「兩年前那場,倒是可惜了。」
聽了這話,清俊少年旁邊一個白淨少年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
什麼叫可惜?這是說孫氏死的不是時候,還是說沈瑜不應該給嫡母守孝?怪不得董舉人蹉跎半生,只能做個夫子,這傢伙太不會說話了。
清俊少年正是沈瑾,聽了董舉人的話,也曉得不妥當,面帶尷尬提醒道:「先生,今日學生是送舍弟入學……」
董舉人聞言,眉頭皺了皺,看了眼沈瑞。
三年期滿,沈瑞已經除服,從西林禪院回到沈家四房。
十二歲的少年,因身量抽條的緣故,面容清瘦,目光平和,面帶稚嫩。
董舉人見了,有些恍然。印象中,沈瑞的樣子有些模糊,只記得是個極散漫的孩子,常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逃學,又縱容身邊書童、小廝待同窗無禮,極為不討喜。當年負責蒙童班的薛秀才,時常抱怨起這個學生的頑劣。
如今看著眼前這少年,真的是記憶中那驕縱散漫的孩子?
又想著這少年被沈狀元看重,親自教導兩年半,董舉人便覺得扼腕。一個蒙童,狀元公親自教導,也教導不出來花來;要是狀元公肯親自教導沈瑾,別說是兩年半,就是三、五個月也會讓沈瑾受用無窮。
他眼中的探究、可惜,哪裡瞞得過沈瑞。
沈瑞對董舉人的印象更差,一個因自己的喜好選擇親近學生或冷淡學生的老師,即便他再有點金之手,也不是個合格的老師。
董舉人還不知自己已經惹人生厭,想到狀元公沈理,倒是將心中的不喜去了幾分,淡淡道:「四書五經可學了?」
沈瑞回道:「已聽了初講。」
董舉人算了算沈瑞的年歲,這個進度倒是並不比旁人強多少。可見資質有限,否則守著一個狀元公,早應當學的更多才是。
他隨意地抽了幾段四書叫沈瑞背了,又抽了兩段經文,讓他講解,便點點頭道:「可入夏耘班。」
說罷,董舉人帶沈瑞出來,到族學正堂拜見「大成至聖文宣王」的畫像;又在「大成至聖文宣王」的畫像前落座,早有小廝奉上茶水,沈瑞行了拜師禮。
看著弟弟拜完師,沈瑾就離開了。他是廩生,學籍在府學,守孝完畢,也要入府學銷假,為明年鄉試做準備。
沈瑞跟在董舉人身後,來到「夏耘班」。
族學中學子從五歲到十幾歲不等,按照學習進度不同,便分了三個班級,「春耕」、「夏耘」、「秋實」三個班。「春耕」是蒙童班,「夏耘」則是準備參加童子試或參加過童子試未過院試的學生,「秋實」則是過了童子試,取了秀才功名,卻沒有考入官學的。
族學所在的大祠堂三進院,本就僅次於第四進,占地足有一畝,除了三正四耳的正房外,東西各有五間廂房。
關於族學布局,在來的路上,沈瑾已經同沈瑞講過。
西廂是春耕班所在,東廂是夏耘班;正房東耳房是幾位夫子的歇息室,西耳房是秋實班七、八個秀才所在地。至於正房三間,除了中堂供奉著「大成至聖文宣王」,東間是藏書室,西間是董舉人書房。西耳房與西廂之間,設有角門,出去就是盈園。
今日跟著沈瑞上學的,有書童柳成與小廝長壽。柳成十歲,是柳芽的弟弟,在沈瑞除服前,到的沈瑞身邊;長壽十五歲,陪沈瑞兩年半,是王守仁所贈,雖是王家家生子,卻是父母雙亡,別無牽掛,這兩年待沈瑞極為盡心。
這兩人提著書箱,亦步亦趨跟在沈瑞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