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更(第1页)
李氏率先从紫檀木太师椅里起身,睢见了齐容燕的惨状之后,连声催促朱嬷嬷“快去把府医请来。
齐老太太也慌了神,吩咐婆子们拿了她的名帖进宫去请太医,因怕太医磨磨踏踏地耽误工夫,便对齐衡玉说“玉哥儿快骑马去朱太医家里把他请来,明日你妹妹大婚,可断断不能顶着这副模样做新娘子。
齐衡玉不敢耽误,觑了眼齐容燕面目全非的惨样,便一径钻进了迷蒙的夜色之中。他步伐极快,英挺的身影一下子就没了影儿。
丫裂婆子们把齐容燕扶到了朱鎏堂插屏后的隔间里,荣氏与锦犹公主一左一右地操扶着齐老太太,一边为齐容燕的遭遇而痛心,一边对老太太道可是燕姐儿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齐老太太满目愁容。
齐容燕的夫婿是勤伯公府家的嫡幼子,这桩婚事于齐国公府而言也是巩固世家关系的良方,断不能在齐容燕出嫁前出什么差错。
齐老太太担心得过了头,如今被荣氏这一句点醒,凌厉的眼风递向了齐容燕的奶娘,只说你们是死人不成燕姐儿有什么忌口的东西你们也不知晓怎么会让她成了这副模样
几个奶娘忙颤巍巍地跪倒在了齐老太太跟前,胆大些地不住地认错,胆小些地便声泪俱下地说“老太太明坚,三姑娘自小便用不得桃汁桃粉,一碰就会肿成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奴婢们给她步菜前都是细细查验过的,断不会有差错。
“不是菜里出了差错,还能是哪里”
李氏也被气了个够呛,数落着那仍在狡辩的奶娘。
齐容燕虽是庶女,可因性子柔顺胆小,对李氏这个嫡母也十分尊敬,故李氏待她十分亲昵,此刻正情真意切地为齐容燕的状况悬心。
那两个奶娘盯着地上的梅花缠枝石砖愣,剧烈的惧意让她们不可自抑地起抖来。她们都明白,若是因今夜的事耽误了明日的婚事,她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方才答话的那奶娘便急中生智般说道只有姑娘喝的那杯果酒没查过。
另一个奶娘也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附和道“是了,姑娘今日用的不多,老奴都先入嘴尝过味道,一点桃子味都没有,只有那果酒的浓香会盖住桃汁的味道。
满府上下的人都知晓齐容燕吃不得桃子,今日家宴上更是不会在菜肴里勾芡任何桃汁。
齐老太太怒冲冠,把大厨房的厨娘们都唤了过来,一道道菜肴审过去,势必要把这事情弄明白。
因怕再待下去会牵扯在齐国公府的阴私,锦犹公主便意兴阑珊地向齐老太太告了辞,齐老太太正觉歉皮之时,杜丹萝却亲亲热热地攀住了锦犹公主的胳膊,只道“娌娌难得来雎我,怎得不再多待一会儿。
杜丹萝与齐容燕这个庶妹关系平平,素日里不过是点头之交,且她不是个会逢场作戏的人,不会像荣氏一般渎到齐容燕跟前热络地询问她的伤情。
锦犹公主扫了一眼自己的小姑子,眸光落在杜丹萝紧紧攀附住她胳膊的柔英上,不动声色地往侧边偏去了一步,避开了杜丹萝的触碰。
“待过几日本宫带着辉哥儿来睢你。”
她敷衍地笑道。
杜凤鸣听出了锦犹公主话里的冷淡,心内虽不喜,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与杜丹萝说夜深了,我与你娌娌也该回公主府了,让母亲陪着你吧。
方才他一时酒意上涌说出口的胡话还未曾向公主解释,的确是不该再留在齐国公府。
“去吧,这儿有我陪着你妹妹呢。”
荣氏朝杜凤鸣挥了挥手,向他递去了好几个眼色。大意是在叮嘱他要好生劝哄锦犹公主,不可让公主心里存了芥蒂才是。
杜风呜这才与锦犹公主一起离开了朱婆堂,仆妇们提着六角宫灯为两人引路,如月辉般的光亮烁目闪耀。
婉竹便静悄悄地注视着锦犹公主离去的步调,见她一身清贵,且眉目里也没有那等当权者高高在上的冷傲,而是一股由内而外的庸华。
心里既是艳羡、又是慨然。
这家宴中的变故来的如此突兀,连婉竹也睢出了些端倪,更何况是出自宫中的锦犹公主。她不留下,便是存着两分仁慈的心思。
有她在,这事闹得不好便要见血。她若不在,不论查出暗害齐容燕的幕后黑手之手是谁,齐老太太都能关起门来料理,不必大张旗鼓地惩治。
婉竹身侧站着的月姨娘好整以暇地听着李氏训诫厨娘们的声响,倏地压低声音与婉竹说道“你猜,今日这场戏是冲着谁来的
二房的太太胡氏
,以及四小姐齐容枝,并两个哥儿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除了绕到隔间关心了两句齐容燕后,再无旁的话语。
齐老太太、齐国公、李氏更是为了齐容燕的伤势急得团团转,虽不全是因担心她的伤势,可为着与勤伯公府家这桩的婚事,也不会使了毒计让齐容燕变成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
幕后黑手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婉竹垂头望向了自己皓腕上的白玉镯子,嘴角的笑意只浮于表面,秋水似的明眸里含着森然的讥诮。
原来,这镯子派的是这样的用场。
一刻钟后,齐衡玉连扶带扯地将朱太医送来了朱婆堂,朱太已稳了稳神思,忍住胸腔内那股翻江倒海的呕吐之感,立定了身子后便要向齐国公和齐老太太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