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页)
“你有面巾纸吗?”
陆孝嘴里叼着烟,伸手在方明煦的两个口袋里摸了摸。
“在我裤兜里。”
方明煦开口说话,一瞬间鼻子里又掉下来两滴不规则形状的鼻血。
“行行,我掏掏。”
陆孝把烟往嘴里又塞了塞,然后开始认真地摸索方明煦的裤兜,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摸到。
“你确定你放在裤兜里了?我啥也没摸到啊。”
“要不你再摸摸试试。”
“算了,我去前面的超市买一包,你站在此地不要动。”
陆孝跑起来像初中生,有初中生调戏小女生以后拼命逃跑的速度和朝气。陆孝买了两包最便宜的纸,很粗糙,看起来是三无产品,不过他认为三无产品比假冒伪劣产品强,他有一次买到康帅傅冰红茶腹泻了三天。
陆孝把纸撕成小块儿,极其不温柔地塞进方明煦的两个鼻孔里,“我告诉你年轻人,流鼻血不要怕,我给你讲一件特好笑的事。”
“你讲吧,我听着。”
陆孝还没开始讲,方明煦已经把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我妹妹陆秋小时候和人玩打口袋,你知道我们村都是什么人吗?怎么讲呢,我们村属于不法分子的发源地,我妹妹和人家打口袋,被人家用大口袋打中了鼻梁,当时鼻血就流出来了,比你这个汹涌多了,我那时太急了,赶紧找抹布把她的鼻孔堵住了,结果她的另外一个鼻孔开始哗哗地流鼻血,后来两个鼻孔一起流!就和你现在一样!”
陆孝讲完以后发现这个故事充满悲伤,一点也不好笑,他不知道童年的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好笑,反正现在讲出来自己并不觉得好笑。
陆孝抽着烟走在前面,他决定先把方明煦的钱还上。他本来应该今天去医院拆线,如果再不拆,他肉里的线就要和皮肉长死在一起,他没钱去医院拆线和上药,他想不如自己拆了算了,以前在江岸混的时候,他自己拆过几次,效果显然是非常不好的,不过那些歪歪扭扭的伤口都被花里胡哨、唬人用的纹身遮住了,也没什么大影响,他今天拆完线,要赶紧想想怎么尽快把方明煦的钱还上。
“小方,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26
俩人沉默着走了一路,从饭馆顺着步行街往沿江公园走,走着走着,身后的方明煦突然停下了,陆孝回头看他,看见他趴在玩具店的橱窗上,正在看一只玩具小熊。
“哥哥,我想要这个。”
陆孝往后退几步,凑过去看那只熊,“你都是个大学生了,怎么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儿?再说我一分钱都没有了,买不了。”
“那我自己买。”
陆孝发现方明煦是个执着的男孩子,今天他劝了方明煦两次,两次都没有成功,可以预见,以后他劝方明煦什么,也不会成功。
那只小熊价格不菲,反正陆孝是不会花那样的价钱买一只没用的毛绒玩具,他的妹妹陆秋也一样,陆秋对于昂贵的非生活必需品看得就更加透彻了,她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衡量物质价值的标准:如果这玩意儿是穷人卖血换钱以后还想买的,那就去买。
方明煦拎着精致的卡通袋子走出来,走到门口直接把卡通袋子扔进垃圾桶里。他捏着小熊圆滚滚的肚皮,在陆孝的面前摆弄。“好看吧,给你捏捏。”
陆孝撇嘴接过这只小熊,捏了捏小熊软乎乎的肚皮,手感是挺好,不过他还是对毛绒玩具不感兴趣,“这有啥好的,揉棉被里的棉花不是一样的手感嘛,你喜欢它啥啊?”
方明煦把小熊拿过来,又在陆孝的面前摆弄。“我喜欢它屁股上有疤。”
陆孝这才发现这只熊的屁股上印着像被电烙铁烫过一样的红印;提到屁股上的伤疤,陆孝的屁股蛋紧了一下,他被霰弹枪打过以后留下的后遗症怕是十年八年都不会好了。
“小方,以后我不找你的话,你就别来找我了。”
方明煦看了他一眼,居然没傻呵呵地提问,其实就算提问了,陆孝也不会回答,他最近太倒霉了,是反常的倒霉;落在他肩膀上倒霉的大事有两件:一是他叔叔杀人的案子被推翻——作案时是否处于发病期,他的叔叔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还是符合人格障碍特征、仅仅是性格异常的表现?二是他的老东家回来了,说不好是为了什么回来的,陆孝知道自己没头脑,没人脉,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一把锋利的弹簧刀揣进裤兜里,带着违法的管制刀具让方明煦离他远远的,最好永远别找他。
27
回家的路上,陆孝给拉皮条之王宋三打了个电话,宋三那边好像在吃牛肉汤面,吃饭声呼噜呼噜的,真像一只土狗。陆孝问,“咱们剧团什么时候开场?我着急用钱。”
宋三在那边猥琐地笑,笑声掺杂着吃面的呼噜声,“你现在还愁这个呢?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搬家?别说你不好意思啊!”
“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
陆孝很厌恶宋三猥琐龌龊的笑,宋三这人总暗示,说出来的东西寻常人物只能理解七八分。陆孝快走到二手市场大院,隐约看见自己放在家里的纯中纯纸盒箱子扁乎乎地躺在水坑里,他往前走几步,在泥地里又看见一双竹筷子,一只小猪拖鞋。
“先不聊了。”
有人侵入了他的破烂屋,并且大肆毁坏他的生活物品,把他的破烂屋弄的一团糟;陆孝一边匆匆结束和宋三讲不清楚的谈话,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来折迭的弹簧刀,他的这把弹簧刀后面带着用来开红酒的长长的螺纹,陆孝告诫自己,使用时切勿大意地把螺纹捅进手掌里,陆孝被粗心大意误伤过一回,不过同时也创下了三秒钟捅人十几刀的好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