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页)
说及此,巽二震得剧烈,忽挣脱了白毛怪的手,飞到半空中狂舞,散出不规律的光耀来。
白毛怪蹙眉不解望着,怕是没见过这样嚣张的器灵。
“它说我放屁,说我造谣,说我撒谎烂嘴巴……”
少白无大所谓耸了耸肩,左的这几百年来也没少被它骂,自也不差再多几句,“它说认我是看我可怜,是它菩萨心肠。”
“啊对对对……啊是是是……”
少白点头如此随意敷衍巽二几句。
她忽将目光落到那把新得来的弯月刀上,“它倒是极听话的。”
那把刀正映着流光,好看极了,光瞧着就像是传说中的宝刀名器,远不是她能驾驭的,“话说回来,你在哪里找到的?”
白毛怪顺着少白的目光向地上看去,定睛看了半晌,而后用手比划出悬崖峭壁,又示意自己擦着悬崖坠落,紧接着掉进了水里,他奋力游了好一阵,刚上岸喘了口气,这东西便从水里飞出来了。
他面上无奈,压根儿就不是自己主动找的,而是被这把弯月宝刀找上了门。
少白目不转眼盯着白毛怪快速翻飞的手势,瞧着眼花缭乱,“这季节哪里还有不结冰的地儿……难道传说是真的?真的有不结冰的怪潭?!”
她双眸一亮。
白毛怪听此言沉思了好一阵儿,然后指了指地上的弯月刀,伸出手指比划出飞天的动作,而后又拾起一块石头在地上敲敲打打。
“所以,是这刀从潭底飞出来,潭水就结冰了?!”
少白不敢置信。
她晓得灵族的寿命很长,几万年、十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生生不息,器灵只是灵族的一个分支,除了器毁灵散,要么就是自愿消亡,每当主人死去它们就面临着选择,是死亡?还是沉睡?
当然还有由日月精华、山川河流湖泊所化的灵族,不过那些灵族通常都是靠修炼得到躯体,唯有器灵常伴器身。
若是按着白毛怪所说,是因为这把刀才令怪潭久经寒冷却不冻结,那怕得是住着几万年器灵的神刀了吧?
一根细柴从火堆里炸出来,惊得少白回了魂,“它可有名字?”
白毛怪摇了摇头,山洞之外风静雪止,天已然黑了七八分,远处山峰之上挂着一弯月亮,犹如一道弯眉,颜色纯净如玉,他回头瞧便指了指那蛾眉月。
少白眸子咕噜一转,“那便叫它蛾眉!”
此话一出,蛾眉神刀出乎意料地乖巧,闪了下荧光之后便安静躺在地上,哪里像少白的巽二,还不如削水果的匕首听话,磨合了几百年到现在还看不上她,唯一欣慰的便是兑一还算温顺。
吃也吃饱了,抓来洞外的雪搓了搓手,垫上犀渠皮卧在火堆旁,不时几个火星子迸溅出来,落到地面就好似流星一般飞快出现又悄然消失。
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这兽皮大得很,莫说睡两个人,就是四个五个也不成问题,虽说条件挺凑合,但也总比在洞外冻上一夜强,况且日后还要靠这厉害朋友傍身。
谁知那白毛怪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向外走去。
南邵算不上四季如春,可一年也没有几场雪,所有的雪都下在了决明山顶,反倒是北禺虽四季分明,可冬季尤为漫长。
至于这决明山,早来艳阳晚无晴,山前细雨山后打霜,传说万年前有护佑人间的真龙生活在此处,可正逢陨星降世,不知怎的从此真龙销声匿迹,那陨星也不知去了何处,常言只说是惹了真龙动怒,故此不给好脸色。
她打记事起便不晓得自己从何处来,当初从林子溜出来便被骗去了南邵,当成奴隶卖进了大狱里,虽说也在大狱里过了几年不需做活的平淡日子,可到后来不知怎的一切都变了,她也真是倒霉,本还想着能回林子,结果来时路忘了个干净,回不去了。
少白躺在山洞里,望着凹凸不平的石壁逐渐合上了双眼。
白毛怪坐在洞外的石墩子上,昂头瞧见无边夜空里满天星斗璀璨,与这满眼无垠的雪原、连绵不绝的起伏山巅相互映衬,是鲜有人能体会到的仙境,他恐怕是因重获自由的欣喜,才觉着传说中仙人的居所大概也不过如此,然而却忘了这儿被多数人视作人间炼狱。
怀里抱着刀靠在石壁上,浅眠休憩着,哪怕是崖边飞过一只鸟也要睁开眼瞧上一瞧,残月散着寒辉,如一层轻纱披在他身上。
少白以为他觉得冷了自然会回到山洞里,谁晓得一清早被几只鸟叽叽喳喳搅了美梦,朝阳照得漫山遍野的雪白变得锃亮刺眼,在石壁上留下一团浑圆光影,火堆已经燃尽,他却仍在洞外,甚至还有闲心驱赶着晨起的鸟儿。
“你不会是怕我被鸟吵醒吧?”
少白踏出山洞迎着日光伸了个懒腰,见他掌心里躺着几粒碎石,谈话间向着空中的飞鸟投去,十掷九中。
见少白睡醒,白毛怪这才将手里的碎石子丢弃,与之前相比已是收敛了许多,不再那样野性十足。
再往前少歧路,从松树上折断一根树枝掏出巽二,一边行走一边削着,她在肃辛城外的小溪旁蹲下身。
白毛怪顶着一脑袋杂乱的白毛惊讶注视着水中倒影,他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面颊已然瘦到凹陷下去,突出高高的颧骨和挺立的鼻梁,略高的眉骨将眼窝衬更加深邃,他伸出手来触碰水中的幻影,随之而来的只有层层波纹。
少白用溪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理了半天才好不容易顺滑了些,松木清香怡人,挽了几圈之后刚好盘紧,“待等着有了钱,才能买更好的。”
走到他身前去,惊觉这白毛怪生得似泼墨山水,粗看算不得出挑,细究之后越是能体会其中意境,只是这一张脸就犹如决明山的雪原,一垂眸便知不易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