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页)
而屋里唯一的白色光源就那么直愣愣地打在方野面无表情的脸上,说不吓人是假的。
更何况钟复行家很少让人留宿,睁眼就看见人的几率几乎就不可能存在。
而方野明显是个例外。
“醒啦?”
方野眼睛都没从手机上离开,就突然问了句。
钟复行愣住,开口的嗓音又低又哑:“你……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要坐这儿看上一个人半天,你也能知道。”
方野起身,习惯性伸手去摸钟复行的额头,“行了,烧退了,恭喜你不用上医院也不用送殡仪馆了,开心吗?”
一醒来就被呛,果然还是原汁原味的方野。
钟复行慢慢坐直身子,摸着身上歪七扭八的退烧贴撕下来:“还以为你对待病人多少会温柔点呢……”
方野打开卧室门,往客厅走,去开灯:“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病人!你这样的,不可能……”
钟复行失笑,慢吞吞地下床,一天没吃东西,身体扛不住地发软,但他还是强撑着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洗完出来,钟复行抬头就看见方野抱着手臂冷冷地站门口:“钟老师,不愧是你啊!找死的点都这么精准。”
钟复行被噎得胃疼,难得示弱道:“这不是看你在,觉得可以稍微任性一下么?”
方野“嗤”
了声,倒也没继续奚落人:“吹完头发赶紧过来吃饭。”
钟复行回道:“好。”
等钟复行从卧室出来时,饭桌上留下的一菜一汤还冒着白烟儿,而方野一句话都没说,早走了。
且从这天以后,方野对钟复行的态度愈发难以捉摸。
如果一个孩子还是在一张白纸的年纪就被扔到社会生活里敲打,那他的人生注定是坎坷且具有悲剧色彩的。
方野不信天,不信地,更不信命运,只相信自己,哪怕走过的坎再多,也一定会坚持着走下去,于是依靠,成了毒药。
前20年,方野在不甘、痛苦,甚至怨恨的同时,也一直在一点点地、循序渐进地解“毒”
,于是才有了现在这个几乎不近人情的方野。
但就在昨天,在钟复行家里,在一个算不上兵荒马乱、也谈不上和谐的下午,方野陡然间发现,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那么坚不可摧。
方野想,对钟复行来说,可能没什么感觉,顶多是被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照顾了一下午,多支付点报酬跟找个跑腿儿没区别。
于自己而言,触动更多的是钟复行全身心的信任和那点几不可察的依靠,虽说只有某一个瞬间。
有人曾说除了生病以外,你所感受到的痛苦,都是你的价值观带来给你的,而非真实存在。
这句话说的是没错,但在社会这个巨型染缸里,谁又能彻彻底底摆脱它呢?谁又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