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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个阴天,太阳一直没出来过,快到中午时还刮起了风。
宁王府的小轿慢悠悠的走着,穿过长安的街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出了长安东门十余里,就是狼山,山路颠簸,又走了很久,到落轿时正是起风的时候。
轿子停在一个小院子里,有人打起轿帘,风直灌进来,有点寒意,掀起了我的盖头。我偷偷四下打量。院子很小,应该是个院中院,因为这院中只有两间小房,显然不是王府该有的格局。
那迎亲的老妈子上来扶我,托着我的手臂,我跨出了一步。正好又有一阵风吹来。这一次我没能来得及出手,风直接卷走了我的盖头,我另一只空着的手勘勘在空中捞住那轻飘飘的红绸。
身边那老妈子“啊”
的低叫的一声。立刻又不出声了。
夏家这次办喜事实在有些草草,盖头不是得用铜线之类的东西坠住吗?他们忘记了。
我倒是不介意,就怕王府的人见怪。
小房门前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显得冷冷清清。那男的正值壮年,络腮胡子,看上去孔武有力的样子。我注意到他的腿,他只有一条腿,另一只腿用一根木棍代替了,算是古代的假肢吧。这倒也不算奇怪。因为战争,他这样伤残的人最近很常见。
他看到风吹走盖头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只认真的打量我的脸,一双眼睛在满脸的虬髯后,一闪一闪的。
另一个是位年老的嬷嬷,比迎娶我的这位看起来年纪还大些。身形有些微胖,脸是圆圆的。这种圆,里里外外都透着和善,看到她,我突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那老嬷嬷见了我在看她,倒先笑了一下。
我也回以一笑。
我手里拽着红绸下了轿,风撩起我的鬓发,吹起我的衣襟。我长长吐了一口气。
圆脸的老嬷嬷迎了过来,“别站在风口里,你穿得单薄,”
她说话的声音很舒缓,“累了吧,路有点远。”
她上来接我的包袱。
我赶紧说“谢谢"
,仍旧坚持自己挽着,不敢劳烦人家。
“我姓秦,你以后叫我秦妈就可以。”
圆脸嬷嬷把我引入屋内。屋内陈设简单,房间也狭小了些。
“王爷还在前面与人喝酒,有事你吩咐我就行了。不然就对胡总管说也一样。”
秦妈向门外呶嘴,“那就是王府总管,姓胡。”
胡总管没有跟进来。
秦妈引我在床上坐了,没有责怪我风吹落盖头的事。倒是侧头端详我片刻,又笑,“真好看!果然名不虚传!”
我知道她误会了,以为我是望舒。
“迎你那位嬷嬷姓陈,以后由她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叫她陈妈好了。王府里没有其它年轻的女子,所以也没法给你指定丫环。原以为你会从夏家带一个过来的,没想到……”
我忙说:“谢谢,我自己能行,不敢劳烦各位嬷嬷。我新来乍到,不懂王府规矩,还望各位嬷嬷指点一二。”
秦妈笑了,“王府没什么规矩,一切以王爷的心意为准。我们也指点不了你什么。”
我没好意思问王爷什么时候过来,只得含糊表示谢意。
这位秦妈显然也没有想久留的意思,“你且安心,不用紧张,今天喝酒的都是王爷战场上一同打仗的弟兄,他们也是借这机会闹一下,一时片刻不会就走。你多等等就是了。”
我不敢多说话,只微笑。
秦妈欠欠身,退着走了出去。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又坐了一会儿,听到他们退出小院掩好门的声音。我这才站起身,收好我的小包裹。然后开始很不安份的四下乱转。
屋子很小,一桌一椅一柜一床全都滫了黑漆,没有喜烛喜帐之类的东西,整个屋子里的颜色就显得很素净。我找了很久,除了我带来的红彤彤的绸盖头此时很突兀弹在床上,其它再也找不到一点喜庆的红色。恰恰相反,这屋子似乎是以黑色为主的,就连被辱也是黑色绣银线云纹的缎子。
这位宁王是多么爱黑色啊!他就不能在自己大喜的日子给自己一点鲜艳喜庆的颜色吗?这屋子里连个喜字都不贴,他到底想要怎么样!也许他只是不想给我喜庆的颜色?我知道这场婚姻中,内里全是交易。什么梅家夏家,全是他们皇家争夺的砝码。但我还是有着女孩子该有的期待和梦想,期望自己能有美满的婚姻和被爱的幸福。
这个男人一开始就做得如此彻底,他不给我一点做梦的余地!
我从屋里出来,小院很小,没有任何植物,只在窗下挖了一个小池子,也许是想种荷花。可现在只是一池浑浊的泥水。现在已是春天了,却没看到水中有浮叶。说明根本就没人打理过这个池子。
四下里不见人迹,我大了胆子,想看看这宁王府的格局,我猜王府肯定有更大更好的屋子,我得去看看。我确实有些小心眼,很好奇为什么我不能住在最大最好的房子里。我记得刚才听那位秦妈说过,这宁王府没有别的年轻女人。那也就是说,宁王没有别的女人。那么他把我安置在这个小院子里又为的是什么?
我这人喜欢纠结,总是想得太多。忍不住猜想宁王一定另有心仪的女人,一个他没能得到的女人。毕竟是20岁的“剩男”
了,在这个人人早熟的时代,他没有对女人动过心是不可能的。
小院的大门是双扇的,直走到院门处我轻轻去推,才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他们把我关起来了,真够绝的!我恨别人把我关起来。记得小时候在幼儿园调皮,老师就曾经把我一个人关在一间小屋子里,结果我哭了整整一天,哭得晚饭都没吃。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幽闭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