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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陈闻道轻声喊:“子羽!”

“嗯。”

“你刚才说什么?我过分了?唉,你不懂得。你没有我这种经历,所以你不懂。一气之下,我觉得面前不是柳娃这家伙,我想起了那一帮人,那一帮横行霸道,拆我老师的信件,后来还检查我的信件的人。

“嘿,他们说高教授反对米丘林和李森科,你晓不晓得,这顶帽子好吓人……高教授平时罕言寡语,若不是信件被拆,他挨不了这么惨,我也挨不了这么惨!”

封岳叹道:“唉,你原来是在发泄,一种变态的心理,不过我能理解。但是你注意到没有,夏梦蝶丝毫不觉得柳石有错,她肯定在楼上批评秀秀,你又硬要柳娃去给秀秀道歉,这样岂不扫了夏梦蝶的面子,给她难堪?”

陈闻道一下醒悟过来了,连连点头,怪他何不早说。

柳石的性情很开朗。当晚在黑屋子里,陈闻道尚觉不好意思,避免与柳石的目光相碰,柳石倒先叫起“陈哥”

来了。

陈闻道在水秀上楼之后要柳石和杨灵去道歉,还打了柳石这件事,因陈闻道事后后悔了,秘而不宣,所以水秀本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

要不然水秀与陈闻道关系恐怕早就得到改善了,陈闻道又何至于长期在她面前低声下气保持低姿态呢。

鹰帕女郎

杨灵最大的癖好,却是坐在土崖边看云。

大明这块坝子,依山傍水,山明水净。白昼多晴天丽日,夜晚则星月皎洁,云自然也特别秀美。

清晨,云湿湿的,蓬蓬松松的,在河对面山边长长地拖着。山腰那些简陋的农舍在云中隐现飘忽,像带有仙气。杨灵看久了,便产生想象,似乎那里面居住着仙人和高士,一尘不染,心中羡煞。

后来这些云在他眼中慢慢拉成丝、化成烟,变薄、变透明,升腾飞举。有的像蚕儿吐出的丝絮,把山林柔柔的缠着。有的像棉花做成的帽儿,扁扁的,圆圆的,戴在山头上。又有的化成了人形,坐在峰顶。

想象中就到了那里,卧在松下,去掏蚁洞。翘二郎腿长啸着,学仙鹤鸣。一顶顶絮帽脱离那峰顶,飘走了,他心中惆怅,想知青也是这样的啊,离开了故乡,一去不返……

时间久了,云在他眼中逐渐发黄、放光,边沿涂上胭脂,胭脂又消褪了。从云中伸出一些日脚,把整条山脉踩出一些花花绿绿的亮斑。满天云霞伸向天极。

陈闻道念毕外文书走过来,他仍坐在那里发愣。

陈闻道叫他:“杨娃,回去吧,刚才两只麻雀落在你肩膀上,把你当石头喽!”

当他回头,又问:“喂,你究竟在看啥?”

“云。噢,乡间的云和城市不一样。”

陈闻道笑道:“其实也差不多,不一样的可能是看云者的心情。你在城市要看的东西太多,心猿意马,哪有心思看云?”

“城里没有原野山川作云的背景,所以云都是死气沉沉的。你看这里的云多有灵气!”

陈闻道点头叹道:“你是在城市里不顺心,所以连城市的云都被你丑化了。”

又道:“大千世界,无生物中,云算是最有灵气的。可是像你这样,呆看半日,又不写生画画,又不研究气象,头脑必定是空空如也,越看越傻。”

杨灵站起来,感觉头脑之中,果真一片空白,不禁暗吃一惊,有些苦恼。口里不服气,顶一句道:“那你看书又有啥好处?不仅没有好处,而且还受过它的害。”

陈闻道被他这一回敬,竟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有时,正当他沉缅在冥想中时,背后会响起一声“呜哇!”

接着是一串少女开心的笑声,这是福秀。

头几次他会吓一跳,后来就安之若素了,连头都不回。

亦是从背后,偶尔他会被什么扫一下,甚至戳一下,说扫是如风和草叶将衣服弄来波动,戳是触到皮肤和神经上了,觉得痒酥酥的,甚至感到轻微的可以说是带愉悦感的刺痛。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一种呢裙的裙角,他当成是福秀,所以懒得去看,不然看见她都有可能。

继之便有嗡嗡呜呜,及呢喃之语,不能与鸟声区分,与竹笛区分,与口弦区分,与风铃区分。

幽谷天音,宛转搓揉,你不知是在笑谈还是泪言。

便是那女毕摩,乃是金河及相邻地域一大巫系着名巨巫之女,全盘接受乃父经术。

不过这些东西延至今日,已成一个符号。就连符号,她也是硕果仅存。

她那天全副打头是为了帮白鹤吓唬白驹一下,令他依计而行。

她盯上杨灵是由屋及乌,二子厌女是城隍庙的鼓槌一对。

她不近男色,他看上去柔弱得比女人还女人,他那多愁善感今世无出其右者。

当她现身,从实际并没有的一座小树林中走出时带着的气宇,将杨灵傻乎乎一锅粥的头脑来了个荡涤,杨灵不由喉开金锁,冲口问她是谁?道是毕摩。

她上身纯黑,上衣领口、衣袖缘边需细看才能看出用黑丝线盘的花纹。黑绣花都帕(盖头)四角上翘。不过黑得醉人的还是压在都帕上的两根粗发辫,漆黑闪亮,是夜空的眼睛。

下身是粉红、白、黑三色彩条的粗呢百褶裙,走动时裙边翘翘然,倍增飒爽。

杨灵知毕摩为谁,虽女亦不再做声。

女毕摩历经种种事端,尤其乃父之死,从此不敢以巫术逞狠。

戏谑可是有的,当下便是。

无论多曲折的心眼她都能看透,何况杨灵对女人的这点小九九。只打了个冷笑,解释今又不做道场诵经,图个随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