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1页)
与此同时,一大批工人——都是原武斗队员——在宿舍区大门一带排成人墙,个个手执着钢钎、洋镐、洋铲。
更多的人待在宿舍区内,也有的在工地上,作为预备队,或觉得没必要都去上阵呀,就在此以逸待劳吧!
这群知哥在野地里坐着,与油建敢死队遥相对峙。忽又有五六个知哥兴冲冲跑来参加,却是浪子、小和尚、水牛、虼蚤等。
浪子今天要当新郎,永昌、六指都叫他快离开,说打肿了脸咋办?浪子不听。
永昌道:“我们都是光棍,你马上结婚了,你不替秋霞着想?”
浪子道:“正好,关起了有人给我送饭!”
虼蚤叫道:“嘿嘿,看见没有?新名词,知匪!”
指给大家看。众人起先并未注意那些标语,文g以来的标语都产生视觉疲劳了。此时一看就骚动起来了,叫道:“嗬,打倒知匪!绞死知匪!”
“完了完了,成了匪了!”
“土匪、蒋匪,又多了个知匪,哈哈哈!”
“匪好嘛!”
“妈的,还要油炸我们!”
有的挥拳狂吼,有的把衣襟一撩叉手站着,花枪在内的十几人干脆脱成赤膊。
永昌忙叫道:“花枪,你那几根肋巴骨,数都数得清楚,你能吓着哪个?把衣服穿起!都坐下来,要以逸待劳,稍安勿躁!”
永昌有时说几句文夹白的话,大家也都还听得懂,果然都听他的又坐下了。
永昌又道:“大家记住了,等会不准乱来!千万不要坏了知哥的名声!”
眼睛只瞄着花枪。
花枪嘴里叽叽咕咕:“你龟儿,就盯着我一个说!”
永昌便向着大家道:“都听见了?”
大家都道:“听见了!”
“晓得!”
声音虽然七零八落,却也响亮。回答了又有人笑:“嘻嘻,都成了匪了,还怕坏了名声!”
有人指着笑道:“看看,他们上墙了!”
“在递弹药!”
只见一个个显得矫健的身影接二连三登上屋顶,然后男的女的都往房顶上传递砖头石块,沉着紧张,有条不紊。
屋顶上的人忽然都停下工作,引颈遥望着,用手指指点点。花枪道:“嘿嘿,来了!”
这群知哥也都站起来看,却见一支马队正沿山脚奔跑着,沿途是连片的苞谷地,群马昂首奋蹄,扬鬃甩尾,青纱帐中飘起茫茫一线黄尘,马队在绿浪中踊跃向前。
先到的这群知哥“啊!啊!”
欢呼起来了。
四方田野里薅秧的、犁地的、锄草的农民早丢了锄头、农具,其中也有扛着农具的,跑来看热闹,非常时刻故队长也不制止,连队长自己也兴冲冲跑来了!
附近村子的人闻讯也都跑了出来。有些年轻农民与知青挨得很近,但都抄着手,也有的在抽知青递的烟。更多的人站得离敌对的双方都较远,显得不偏不倚。
有个青年农民看着知哥奔跑的马队,不禁叫了起来:“好绝呀,就像在拍电影!”
花枪叫道:“妈哟,你硬是不怕死呀?马上血流成河了,像在拍电影!”
骂完又笑,众知青和青年农民也都哈哈大笑。
孙猴率领的这支马队下山后紧走慢行,已经望得到油建工地了,这最后几里才做冲刺,故尔英姿飒爽、神勇剽悍、气势如虹。跑拢跳下马,一个个精神抖擞,但马都跑得汗津津的。
六指、小和尚、水牛等早从车上取下准备好的豆子和铡短的草料,用袋子分装着的,骑手各自拿来喂自己的马。然后也有的坐下来抽烟,也有的梳理着马毛。
油建那堵铜墙铁壁已筑起几十分钟,工人腿都站硬了。田埂上、坡上围观的农民也等不耐烦了,阴一声阳一声喊:“啊——”
“啊——”
刺激对阵双方。
油建头目们始察觉知青虽远道来袭,反而在以逸待劳,而且在打精神战,懊悔未能在马队到达前对先到的主动出击,以攻为守,足可以以十对一、以二十对一,不一个个如小鸡般擒住才怪呢!
其实这几个头目都是部队转业的,如何不晓得这些兵法的基本常识,是在潜意识里受了政策的制约,不肯对知青先动手。遂叫敢死队员们都放松,休息,蹲的蹲、坐的坐,原地活动。
随后又齐唱语录歌:“一切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前首语录歌不算太流行,声音唱得时强时弱,时断时续。后一首却是顺唱倒唱都在行的,就反复唱,唱得气宇轩昂,气象万千,最后干脆吼起来了,像打炸雷。
这边永昌、孙猴、六指等计议定了,马也吃了些草料,汗也干了。孙猴忽地吹声口哨,骑手纷纷上马,调过马头,吶喊着,转眼间冲出去。
骑手清一色手执用锄把锯成的二尺短棍,浪子、六指、小宝、火眼、狗娃子等更将匕首衔在口中。这一着出乎油建敢死队的意外,其实他们看见马队就应该料到的,完全被搞晕了!
顿时乱了阵脚,马头到时,一触即溃。黄骠马、赤兔马、花斑马这几匹快马竟一直冲入宿舍区大门,骑手因见里面空荡荡的,怕中埋伏,且背后吶喊正酣,又回马冲出。
这时敢死队已被棍棒和马蹄伤了十多人,其余的草草抵挡格斗几个回合,均无心恋战,倒拖着钢钎、洋镐跑进宿舍区。
这时房顶的、墙上的、周围田野的人,格斗的、吶喊的、抄着手的人成百上千,各怀激情与心事——也有的并无激情与心事,哈,管他牛打死马马打死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