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页)
“好,我们走。”
陈思卓随即起身,老张进来后他简单交代了几句,又看了一眼陈幸予之后,他就推着程颂走了出去。
这时躺在床上的陈幸予闭着眼听到两个人关门的动静,“腾”
地一下起了身,她对着护工笑嘻嘻的说道:“张叔,我好多了。我想跟他们两个一块去散散步。”
“小幸予,你马上就测体温输液了。好好躺着吧!”
护工直接拒绝了她。陈幸予无奈,一下子又瘫回了床上。
陈思卓推着程颂慢慢地走,程颂把当天发生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陈思卓。
“陈老师,我跟您说实话,我不是不想去看我妈,我是不敢……我怕她恨我,我也怕我恨她……”
程颂在还原过现场之后,直白地袒露着心迹,“而且,到现在我都觉得,承受这一切痛苦的人应该是我爸,可现在最正常的人反而是他……老师,我这辈子都当不了圣人,所以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原谅他。”
陈思卓一路听着程颂的话,明白了现在一切劝解对他来说的确苍白,但他还是想带他走出来、再走出来一点。
陈思卓停下脚步,把轮椅固定好之后走到了程颂面前,他面对着程颂蹲下来,脸上带着慈爱的笑,“程颂,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论是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现在,你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看程颂目光里的怨恨动摇了,陈思卓又抬手拍了拍程颂的胳膊笑着说:“程颂,人生啊……没有满分的答卷。你可比我当时强多了……”
程颂的目光随着陈思卓的起身而移动,他看见陈老师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静等他继续说。
“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陈幸予她妈妈没了之后,我曾经想把自己和她都带走。”
陈思卓的眼神忽然变得飘忽不定。程颂听完也十分吃惊:“您说的带走……”
陈思卓长吁了一口气,“对,就是你理解的带走,不活了。”
看程颂惊得说不出话,陈思卓苦笑一声,“现在听起来挺可怕的吧,可当时这就是我最简单的想法。陈幸予每天都哭,我每天当着她的面不哭,等她睡了我再哭。那时我感觉我一点也坚持不下去了……”
“您当时……”
“我当时打算半夜开煤气,想着是没有痛苦,”
陈思卓也没等程颂把话问完,就开始继续讲,“说来也是凑巧,偏偏我决定开煤气的那天晚上,陈幸予她没哭。我是打算趁她睡着了就去干这事,结果大半夜我路过她房间,发现她房里的灯还亮着,我透过门缝一看,她正坐在书桌前好像擦了又写,写了又擦地忙活着什么。”
一提到陈幸予,程颂就更想知道更多,于是他追问:“您进去看她了?”
“那是肯定的,我一推门她一哆嗦,给她吓坏了,整个人都趴桌子上挡着,我上去一把就把她遮着的东西给薅过来了。你猜她在干什么?”
程颂跟着问:“在干什么?”
陈思卓终于是摇着头笑了,“她正改一张30分的数学卷子,老师让家长签字,她正在改卷子。”
程颂有些疑惑,“是一直在改错题吗?”
陈思卓略显无奈地回答:“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啊,她偷了我的红笔,想把30分改成80分,我进去的时候分已经改完了,正在改剩下的错题。”
程颂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半夜偷偷抹着眼泪,笨拙地想要“亡羊补牢”
的小陈幸予,心里忍不住感觉到一阵心酸和心疼。
“被我发现了之后,她终于又开始哇哇哭了,一边哭一说爸爸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打我,你别放弃我,我不会再考30分了……”
陈思卓说着说着,嗓子忽然哑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才又接着说:“其实我当时一点气都没生,就是听到她一遍一遍地说着爸爸你别放弃我的时候,我……唉……”
陈思卓先是低下头叹了口气,接着又摇了摇头,用手捏了捏发酸的眼睛。
“幸予她……真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
程颂也跟着感叹。
陈思卓终于语气放松,“是啊,当时我就清醒了,心想我犯什么蠢!考30分又怎么了?我女儿还想着下次再考个好成绩,我人生的这道题怎么就过翻不去了?我不是还有我女儿?”
“老师……”
程颂跟着动容。
陈思卓把话题又带回了程颂身上,“所以你也一样程颂。你现在……确实是遇到了一般人都接受不了的难题,但你别跟自己过不去。”
陈思卓看程颂虽是听着,但一直面色凝重,便想着再把气氛调和调和,他低头一乐,像是逗趣,“你是没判过政治卷子啊,就是多简单的题,一篇儿写满一分儿没有,一抓一大把。”
果不其然,程颂脸上浮现了意外和忍俊,陈思卓也悠悠地继续:“人生啊更是如此,就算是能解的题,踩在得分点上一分不落的人又能有几个,更何况你这道题……在我看来,可能就是毫无正解,既然是毫无正解,你就得学着和解啊程颂。”
程颂深深点着头,他把老师的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为老师用藏在心里的秘密来劝导他而深深感动。
可是这份感动,好像并不足以盖过程颂心里其他的感情。对老师的感激,对陈幸予的在意,对母亲的心忧惧,对父亲的怨恨,对自己的无所适从,这几种不同的感情,几乎同时在程颂心里疯长着。
决心
陈幸予住院的这几天,程颂每天都让护工老张推着过来看她。
有时候两个人一起看看书,做做题,有时候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天,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