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1页)
毕竟春江楼的十两银子,他拿着手里是因为只要台子翻红,姑娘们的身价是必然要往上翻上数倍,不差这么点儿钱,但这王府后院的美人们……
莫说这一个月二十两的月银,并着月例中的吃用,就以这诚毅郡王对着美人们的态度……就别为着这么点子钱,把人给薅秃了。
反倒是程美人,一边安抚乔美人,一边若有所思,半晌:
“兴许,是殿下那头不喜欢这种风格的?”
“若真是如此,我倒是来兴趣想去试试……正巧,先前你不是说,我更适合妖一些?”
“既不少人都说,我这张脸长的有些狐媚子……那我还真得试试看,这狐媚妖女的路子,在郡王那能不能走得通了。”
夜色渐深,紫藤院中东厢房依旧点着灯火,窗上映着几道人影。
屋里腾空了的角落,原先置办的几个瓦炉并排放着,炉上放着熬煮的汤罐,此时正在沸腾。
黑色的黑豆豆衣在瓦罐中上下翻滚,煮成一锅软糯,透过素色细麻布,将罐中熬煮出色素的汤汁过滤出来静置。
明矾捣碎,研磨成粉,加以温水溶开,并着蛤粉调配水解出的溶液先后加入色素水中,原本颜色和黑米头汤相似的颜色便在奶白色的冲兑之下,透出偏灰的紫。
随着搅拌均匀,颜色的明度逐渐下降,转而过渡成了紫苑色。
司微把这一罐色素水放置一旁静置,转而看向屋子中间,守着一个陶瓷罐子,把罐中鹅黄色粉拿小勺挖出放置于巴掌大小的小木匣里,而后细细平整着的岫玉碧玉。
先前于木匠处定好的匣子已经送来,呈长方状,巴掌大小,内嵌以推拉小板,可将上层封口处的活动推板抽出,进而取用内里的色粉。
这活计不累人,偏就是得心细手稳,不能教那些个色粉落在匣子外头,又或是雕了花纹的匣子上……蹭上想再清理干净,就又是一桩麻烦事。
明月碧月则又在忙着另一桩麻烦事,拿了小称,给色粉、蜂蜡还有熬煮得格外粘稠的糯米黏胶称重。
只有色粉、蜂蜡、糯米黏胶的分量比例定下来了,才能保证制作出来的每一根色棒的颜色一致,成品的质量统一。
称重过后,还得趁着蜂蜡尚未凝固、糯米糊尚未冷却的时候,赶紧把色粉混进去调配均匀了,方才能倒入制好的模具里。
待其自然冷却,拿竹刀撬出,一道塞进碧玉岫玉她们已经装好色粉的匣子里,便算是完事。
至于雪酥……此时正在跟假发较劲。
假发这个东西,其实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司微这辈子因生长环境原因虽不多见,但从他上辈子的历史上便可窥得些许痕迹——
据说最早的假发始于西周,盛于唐宋,唐诗《宫词》有云:玉婵金雀三层插,翠髻高丛绿鬓虚,舞处春风吹落地,归来别赐一头梳。
在古时候,人们带假发不仅是为了好看,更多的,是为了能让头上插更多的首饰来炫富,于是有这么一个宫女,顶着假发和满头的首饰跳舞的时候,在舞蹈动作和风的作用力之下,假发从头上滚掉了,后来皇帝便赏了她一头的梳子用来固定……
至于宫斗剧里的那些个什么压胜之术,且不说有没有用,便是有用,却也得拿到本人的头发才行,什么样的人才能教人从自己头上剪去一缕头发而毫无知觉?
而也正是因为假发被无形中施加了“炫富”
、“富贵”
的buff,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人们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于是假发这种东西,本就只流行于上流社会之中,而少量的那些个假发的来源,则也是僧人落发、受刑髡发之徒,数量相比之下,还算稀少,这也就使得假发在古代的价格水涨船高。
——因假发在不戴的时候,多需要以木头或是竹笼支撑,避免走形,远远看去就像是个人头,是以又被称为“假头”
,民间女子因置办不起这种假头,于是便自称“无头”
,更有为了撑面子,参加宴会向旁人“借头”
的。
就雪酥这会儿捣鼓的这么个假发,都还是三十两银子,教徐姑姑托了人从外头收来的,司微从郡王府后院的美人们处赚来的那些个银两,其中一小半都砸进了这顶假发里。
借着榆树皮在水里浸泡出的生物胶做定型水,雪酥把这一顶假发按着灵蛇髻的模样进行分梳,每每拿钗子挑了一缕头发,便要蘸了刨花水去细细捻上一遍,使其浸润而后按着不同方向进行翻转,定型。
这头假发和常人发量相似,但在雪酥拿钗子挑成一缕缕压成发片,或分梳、或翻转,借着发片不同方向的分流固定之后,竟硬生生借着刨花水的打薄和定型,堆出了一个高髻来——
不是寻常那等用头发压实了的发髻,而是拿打薄却又黏合在一起的发片,在头上萦绕盘旋,作出云笼雾绕的灵蛇之状,尾端拿编好的小辫子穿插期间,互为借力,硬生生把头发就那么定在了半空,按着灵蛇髻的轮廓,打了个回旋,看着空灵而又轻盈。
司微绕到雪酥的正面去,便见着这顶假发的后半部分也教雪酥给编出花来,取后半披散着的长发挑出几缕束起,而后编成小辫,寻了两侧打薄定型了的发片中穿插而过,竟似是后世水晶灯上交错垂坠而下的流苏坠子一般均衡繁复,最后却又将小辫发尾藏于呈u型、8字型、燕尾式于后脑盘旋着的发片之后。
上层如云雾缭绕,中层繁复雅致,到了最后,竟还能剩下一层披发,任由其垂坠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