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1页)
清露吸了吸鼻子,眼底眉间满是雀跃:“那姑娘,我在外头等你。”
等清露带着几个大茶壶搬着东西一走,这屋里便只剩了锦缡与司微。
锦缡从脖子上拽下来一枚穿着绳子的小钥匙,将匣子放平开了锁,里头放着的都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
有金锞子,银锭子,有小儿巴掌大小的玉佩,还有些司微辨认不出来的东西,但想也知晓都该是些值钱的。
而在匣子底下垫着的,有些泛黄的白底的纸样东西,司微只能猜测或许是这时代的银票,被上头放着的那些个东西挡了七七八八,教人看不清楚。
锦缡从里头捡了几个大大小小的银锞子出来,拉过司微的手往他手里一放:“这约摸着是能有个十几两的银子……莫要道我小气,实在是出了这道门,我和清露都要指着这匣子里的银钱过活,总得多备着些。”
“银钱不算是个好东西,却是关键时候万万短不得的。”
司微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约摸着也就是后世一斤的量,但锦缡此时塞在他手里的这些银锞子加起来的重量,只多不少。
司微本想推让,但一来他把控不好分量,二来他确实离家太久,自腊月十三至如今腊月三十,他已有半个月未曾回家,尤氏的病情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也不清楚,于是这到嘴边的话却也只是张了张嘴,推拒的话到底是说不出来。
司微摇了摇头:“姑娘本就是多给了银子,若再不知足,那真该是恬不知耻了……当初,本就是我硬赖上姑娘的。”
锦缡轻笑一声,把两本文书一并放进匣子里,仔细上了锁,这才摇了摇头:“罢了,原该是我心灰意懒……现在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日子,都得是自个儿手把手的过,是狼窝,是虎穴,好歹身边儿有个伴儿。”
“倒是你,拿了这解急的银子,便尽早从这种地方脱身……在这种地方时间长了,再如何干净通透的小郎君,也要被这些个乌糟的地方给浸透了的。”
司微自然应下。
锦缡将她的私房匣子递给司微,拾了梳妆台上的却扇半遮了脸,于是便只有一对含笑的桃花眼露在外面,她轻声道:
“走吧,送我出门……待走出了这道门,便是新生。”
这楼里的姑娘来得悄无声息,走的却也是悄无声息。
司微捧着匣子跟在锦缡身后,看她手持却扇半遮了脸,一步一步,极为稳当的,朝着春江楼前头的大堂而去。
路上,锦缡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而就连迎面碰上的小丫头们见了,也都只是福上一福,避到边上去让路,眼底再是如何羡慕,便也只能笑着道上一声恭喜。
穿过游廊,出了跨院,过了庑门,宴客大厅里依旧还喧嚣着。
台上的美人抱琴而坐,映着台下廊柱间的淡色纱幔,琅琅而歌,声音绕梁。
一身暗红嫁衣的锦缡,便自这厅堂最不起眼的边缘廊道上,朝着春江楼的大门缓缓走去,眼底映着的,只有那春江楼大开的堂门,以及门外只有点点灯火明亮的冬夜。
抬脚,从春江楼正门的门坎上跨过去了,门外候着的,是三辆马车。
锦缡微微抬眼,脸颊旁是微微作响的步摇流苏,再往下,是遮了半张脸的却扇。
玄霄从第二辆马车上蹦下来,开了后头马车上的厢门,摆了踏脚的凳子:“姑娘且上车,公子吩咐了,今夜要赶路,所以只能委屈姑娘暂且在车上委屈一二。”
不用玄霄来扶,带着大茶壶把所有行李都装在后头马车上的清露从车后面过来,亲自扶着锦缡踩了凳子上去。
待锦缡和清露二人进了车厢,玄霄便关了门,收了凳子坐上车辕,手里鞭子在空中炸了个空响,整个车队便开始启程。
开了窗户的锦缡与探了头的清露甚至没来得及和司微再说上几句话,司微也只是来得及抬手把锦缡的私房匣子从窗口递进去,便见马车碌碌前行,不多时便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扔在后头了。
最前头的那辆马车里,一灯如豆,桌子上摆了棋盘,秦峥与萧逸二人正于灯下对弈。
只是这二人的心思也都不在棋盘上,下来棋子总是透着股子随意。
萧逸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篓里一扔,微微皱眉:“公子的意思是,我先带着美人南下?”
秦峥靠着身后的迎枕,捏着手里的棋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带着人南下,顺带打听一番消息……掩藏身份,莫要露了痕迹。不指望你能打听出来什么,只要做个样子,等着过完年后,我再换个身份,做个外地投奔亲戚的模样寻你便是。”
萧逸眉心皱起:“那公子呢?”
秦峥抬眼,眼底映着灯火的影子,倏而一笑:“我么,自然是稳坐钓鱼台,在这鸠县过个年,然后……就看能不能钓出来点儿什么了。”
“南边的消息也好,春江楼背后主家的身份也好,再不济跟闻风寻来的那些个纨裤子弟们,在这南下必经之路的鸠县聚一聚,闹个年儿,玩儿上一玩儿,不也挺好?”
萧逸一噎,半晌:“人家闹年儿,是开心,你闹年儿,是教有些人,跟着你一道闹心……”
秦峥嗤笑:“反正闹心的不是我,我管他们呢?”
春江楼前,司微目送这一队车马渐渐转过巷角,连带着车上插着的火把在夜里的微光映影也跟着不见了,这才叹了口气。
不等他这口气叹完,便有大茶壶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