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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鹞子一(第1页)

  卯时中,絮儿带着几个小婢,捧着铜盆及帕巾等一应洗漱器具立在舒薇房门外,等着她起身后召人进去服侍。

  但这一日,廊下计时的漏刻较平时多流了半刻,里头仍未出任何传唤声音。

  捧铜盆的小婢子年纪尚小,力气也细,早已不堪盆中热水的重量,手腕微微起颤来。

  絮儿眉头一蹙,偏头叮嘱一句“拿稳些”

,继而出声朝房里问道:“姑娘醒了没有?婢子领了人服侍姑娘晨起。”

  房中静默好一阵,终于传出一道沙哑的女子声音:“进来吧。”

  絮儿松一口气,推门入了内间。

  时令还未到春分,仍循着昼短夜长的道数,因而到了这时,天外尚还濛着一层薄薄的鸦青,四下皆寂,房中更是晦暗一片。

  负责添灯的婢女利落地寻了火折子,一处一处添上了亮。

  借由摇晃温黄的烛光,絮儿便看见舒薇正拥被坐在床沿,一头乌凌乱地敷在脸周、肩颈,愈称得一张明艳脸蛋惨白如纸。

  絮儿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蹲坐在脚踏上,将舒薇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脸色怎么白成这样?是不是昨晚遭噩梦魇着了?”

  舒薇闻言,猛然攥紧了絮儿的手指。

  这些时日以来,她的确常为前世噩梦所扰,但昨夜却是她难得的安眠夜。

  真正叫她心神不着的,还是捏在她另一只手里的一张小纸——

  那是一张由黄麻纸裁成的巴掌小块,被人用一支翎羽小矢钉在了她的床架子上。

  今日甫一睁眼,她就对上床头微颤的羽尾,当即便被唬了一大跳。

  她伸手想将其拔下来,却现箭矢入木3分,死死嵌在梨花木中,是以她只能撕开纸张,将其单独取下来。

  实不知是怎样身手的人才能悄无声息地做成这一切

  然而更令她惊骇的是,纸上赫然绘着一座拱桥,又拿铅灰涂成黑色。

  李桥有个不大为人知的小名,正好是阿玄两个字,由不得她不多想。

  纸的背面则题了一串数字,由一写到万,却独独少了个亿字,“无亿”

同“无意”

,与史书上文君的轶闻相类。

  可那是司马相如写给卓文君的决意信!

  这张来路不明的小纸难道暗指李桥对她用情不专?

  这怎么可能!

  此时舒薇已分不出精力细究纸张的来源,毕竟她能够重回少时这种事都能生,那么上天会予她一次神谕也未可知。

  她脑中一片混沌,隐约中,眼下这个尔雅温文的青年郎君,和前世那个对她横眉冷对的李桥模糊成两剪清影,渐渐融为同一个,眉眼分明是含笑清润的模样,嘴角却携着若有似无的淡漠。

  舒薇被颅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吓得浑身一颤,额际又延下一滴细汗。

  绝无可能!

  二十岁的李桥对她用情至深,两人曲江池钟情,乐游原盟誓,即便是这次他奉御旨去了一趟江南东道,也不忘寻当地的匠人给她雕了一枝白玉兰,遣了大宛的快马,千里迢迢送到她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