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1页)
所以这并不算太狭窄的酒店里,通常都是高朋满座,那位本来就很和气的陈掌柜,当然也通常都是笑容满面的。
可当他看见走进门内的两个人时,笑容禁不住愣了一下。
这两个人看似平凡,又有些不平凡,但不管是黑衣人手中的刀,还是灰衣人腰间别的那把剑,无不显示他们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在那些热血方刚的青年眼中,也许是崇敬也许是憧憬,但对于陈掌柜这样的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来说,江湖中人通常和“麻烦”
二字画上等号。
对于傅红雪和路小佳来说,一进门,这堂前的笑闹喧哗,猜拳赌酒声,堂后的刀杓铲动,油锅爆响声全部涌入耳中,他们在此着实格格不入。
他们虽能习惯这里,但又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将他们隔绝在凡人的热闹与欢乐外。
傅红雪慢慢地走到角落里,背对着墙,面对着门,慢慢地坐下来。
路小佳坐在他的左侧,也背靠着墙,只是面对着大堂。
依然没有要酒,而是两盘菜,两碗米饭。
大堂上有个枯瘦的老人,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全无精神,他的眼睛半闭,手中胡琴吱呀,奏着谁也听不懂,也没有人会去听的曲子。
离他不远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少年,相貌英俊,也很有气质,一看就像是多金的富家子弟。
他们喜欢娱乐,喜欢欢笑,喜欢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喜欢装装大方派派场面,但他们的心地未必全是坏的,良好的家教让他们的行为大多都不令人厌恶。
那少年向那位老人招了招手,老人没动,依然沉浸在自己营造出的世界里,少年反而沉不住气了,大声道:“你在这里拉琴,难道不是为了赚钱么?”
老人慢悠悠地瞄了他一眼,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也标志着这个生命的衰弱:“自然。”
少年道:“那么你为我弹支曲子,我给你钱。”
老人冷淡地道:“无需。”
少年感到奇怪,笑道:“你难道不想要钱?”
老人道:“我的曲子,只专弹给知音听,你不是,我不专弹给你听。”
少年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听懂你的曲子的人,自然会给你钱?”
老人冷漠地道:“知音,又怎会用钱来侮辱默契?”
少年抚掌大笑道:“难怪你在此弹奏几日都毫无收获,原来是听不懂的人不愿给你钱,听懂的人又不会给钱,你却又是为了赚钱而来,这么下去,你岂不是永远都赚不到钱了?”
老人抬眼看了看他,嘴角划过一丝古怪的笑意,道:“我赚钱,本来就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我开开口,自然会有人自愿把钱送给我。”
少年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这位老人的衣着虽然干净,但依旧是破旧的,很多处已经掉色,他瘦小的身体和那双干老,充满裂痕的手也实在不像是会有什么地位的人,他的这番话,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老人冷淡地道:“你不信?但只要我要求了,你也一定会将你的钱,甚至是你的剑送给我。”
“我的剑……?”
少年愣了一下,便笑了,解开了自己腰间的剑,放在桌子上。
这柄剑是红色的,剑柄鲜红,剑鞘也是鲜红的。
比蔷薇更红,比血还红。
少年看着自己的剑,嘴角边含着笑,却不是方才那幅略带轻浮和戏弄的笑容,而是一种充满了自豪与骄傲的笑容。
他用充满珍惜之情的目光看着那柄剑,但当他抬头看向老人时,又带着戏弄和轻浮:“你看,这是柄好剑。”
老人点了点头,强横地道:“你马上就要把它送给我了,自然是好剑。”
少年实在乐不可支,他根本不相信老人的这些自大狂妄的疯话,他只是喜欢以此来娱乐自己:“都说宝剑赠予英雄美人,你既不是英雄,又不是美人,我为什么要把剑赠给你?”
老人轻蔑地笑了笑,站起了身,他原本显得瘦小的身体,突然在一瞬间像是伸展了一般,变得不矮,但也不能算很高。
原来他竟是会民间的一种“缩骨功”
,这种功夫不能完全算是武功,但要练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他慢悠悠地道:“你怎知我不能算是英雄,你又怎知我不会忽然变成美人?”
少年仍是不信,笑道:“你若真是变成其中一种,我就把剑送给你。”
老人看着他,眼珠一扫浑浊之气,变得明亮而清澈。
他哈哈笑起来:“好,都说蔷薇公子燕南飞够大方,今日一见,当真不是虚名。”
“他”
的声音突然变得娇美动听,燕南飞一怔,当真知道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像是变一出惊人戏法一般,她搓了搓手,手上那层伪装的干枯的皮便洋洋洒洒地落在地上,露出她一双纤纤玉手的真面目,接着她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抹了抹脸,脸上的伪装便也褪去了。
她身上的这件干净却陈旧的衣服,也瞬间因为她的相貌而也变得出彩起来。
酒馆里的人静了,方才吵吵闹闹,聊天喝酒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停下了声音,全都怔怔地看着她,好像一瞬间都化成了石雕。
她不需要华丽的衣裳,也不需要脂粉的装扮,珍宝的衬托。
她的美丽浑然天成,任何笔墨来形容,都是多余,都是累赘,都显得苍白无力,索然无味。
她的气质同样很盛,不亚于任何一位皇宫贵族,甚至那些贵族和她走在一起,都只能当个陪衬,当片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