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第1页)
江胡噗一聲將茶水噴了一桌子,君卿剛端起的茶杯咕咚滾到地上。
我說:「就是說比如……」
君卿拿來抹布擦桌子,江胡看看我,再看看低頭擦桌子不說話的君卿,不知產生了什麼聯想,表情逐漸曖昧起來,咳嗽一聲,湊近我道:「你這麼說,是想惹君卿公子吃味兒麼?」
我想那不是廢話,點點頭:「你也覺得是吧?正確的反應就該是惱怒,氣憤、甚至想殺人,對吧?」
江胡怔怔看我:「沒看出來你這麼自信。」
我嘿嘿一笑:「那當然,我對阿卿有信心。」
不知他又想到了什麼,神色忽然變得動容,眼中也透出異樣光芒,像我每次看到話本高潮處的模樣,讓我直覺不太正常,便將板凳挪得離他遠一點兒,繼續說道:「就算是男人都會嫉妒生氣,更別說是女人了,要說一個王妃對自己丈夫娶了自己姊妹這件事毫無芥蒂,我是不信的。」
君卿抬頭看我,似有所悟:「花花的意思是,傳言所虛?」
我打個呵欠:「不然為什麼是傳言呢?」頓了頓,又覺得此刻討論這些實在沒有意義,之所以向江胡打聽南陽王妃,只不過是想從側面了解一下南陽王此人,畢竟了解一個男人最好的側面角度就是他的女人。不過有時候女人太多也會干擾視線,比如蘇劍知,就是將他的六房妻妾了解得再通透,也想不到他會咣當做了和尚,這簡直不合常理,當然也可能正是因為他娶了六房妻妾才受不了去當和尚,若這個猜測被證實,江湖野史錄上必將添一筆墨。
江胡許是終於明白我想表達什麼,坐直了身體道:「聽聞那位先王妃在世時頗受蘇州百姓愛戴,是個端莊賢淑的高門女子,也許她是當真不計較呢?」
我喝一口茶,點頭道:「然後在自己的妹妹進門一年後便病逝了麼?」
江胡愣住。
我暗自搖頭,意有所指道:「你可真是不懂女人啊。」
氣氛一時沉默,過了一會兒,我忽然想起此前為找藉口留下來而騙君先生的說辭,某種程度來說這確實是個好機會。
我放下茶杯,端正坐直,說:「其實有件事一直想請你們幫忙,但一直不好意思開口……」
君卿和江胡:「?」
我嘿然一笑,來到江南許久,該吃的該喝的已體驗了七七八八,唯獨剩下一個願望還沒有滿足。
杯中茶水倒映出我亮晶晶一雙眼,將凳子往前挪一挪,我搓搓手道:「不如今夜咱們去逛花樓,如何?」
第三十八章
對我的提議,江胡和君卿頭一回不謀而合表達了鄙棄。我跟他們解釋,這純粹是在雲麓山時被師姐們搞出的執念,她們同我講的故事裡,重要情節總伴隨秦樓楚館出現,在這裡上場的人從微服私訪的皇帝到執行任務的殺手,遍布各行各業,而這些人無一例外會拜倒在某個花姑娘裙下,令我對這神奇場所產生大大興,可見我不是個好色之人,最多只是個好奇之人。
江胡和君卿面無表情。
我想了想,繼續陳述,撇開風月不談,三教九流之地往往也是八卦聚集,且蘊含了大隱隱於市的哲學思想,完全不必把它看做龍潭虎穴,不然為什麼故事裡的主人公總喜歡來這裡幽會接頭刺探情報呢?
江胡神情略有鬆動。
我再接再厲,表示就算什麼都沒有,花小半時辰嗑幾盤松子兒聽幾曲子看幾眼美人放鬆心情,有什麼不好?
江胡終於點頭,我兩又看向君卿,君卿道:「可是若被祖父知道……」
我笑眯眯上前拍拍他的肩:「那就不要讓他知道。」
選定的地方是春煦樓,很受文人雅士的歡迎,據聞樓中花魁彈得一手好琴,風華冠絕揚州城,但就是不接客。江胡和君卿覺得這很特別,但我認為這是一種營銷手段,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而恰好大部分男人都認為自己應該得到最好的,於是每日都來嘗試一下,貢獻銀兩。當然這也體現出我們當真不是膚淺的好色之徒,不然完全可以去宜春院。
因青樓一貫太陽下山才做營生,我們決定先去茶樓聽書,然後找個地方吃晚飯,吃完晚飯春煦樓恰好開門,計劃十分完美。
回房換了身衣裳,收拾妥當對著銅鏡照了照,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一路大搖大擺走出門,等候許久的江胡和君卿看到我,紛紛掉了下巴。
江胡抖著手指我,磕磕巴巴:「你你你……你怎麼這幅樣子?」
我覺得他真是見識短,不過是而已。
「一個姑娘家逛花樓多奇怪,當然要偽裝一下啊。」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把十二骨紙傘,打開來搖了搖,有涼風拂面。
君卿低笑:「花花這是在模仿三少嗎?」
「誰他娘的模仿他,」我沒好氣道,「老子模仿的6小鳳。」
江胡湊過來:「6小鳳是誰?」
「一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英俊瀟灑才高八斗絕頂聰明的大俠。」
秋陽和煦,浮雲半卷,揚州城最繁華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間或傳來兩聲吆喝。日頭將將正午,但茶樓里人已坐了大半。找到一張空桌坐下,正聽見說書青年講道:「……天之驕子的公子終是承了家主之位,手下暗探年年報給他遠方人的消息,聽得那少年藥聖終是落得他鄉人老,膝下只餘一個殘腿的外孫,不由回當年,荊花露草台琴杳,這一轉眼竟已是幾十載世事沉浮,至此才豁然醒轉,自覺已盡了家族責任,便選了日子,請一位佛師上門來,三千青絲一朝斷,斷了塵緣,也斷了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