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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是感動到說不出話了,正要催他趕快吃,因我計劃吃完飯就帶他出門,聽聞夜晚的江邊十分熱鬧,有雕花的遊船,船上有酒,還有年輕美麗的歌妓,鶯鶯燕燕花團錦簇,那是獨屬於江南的艷麗風雅。可以想像臨江而坐,一邊小酌一邊聽曲,那可真是……我的口水差點從嘴角流下。當然了,這對江胡也好,可以轉換心情,說不準他看上個別的姑娘,把索爾忘掉,那就皆大歡喜了。
回過神,眼前是君先生拿過江胡的飯碗,端詳一番後又遞給他:「沒毒,吃吧。」
江胡剛拿起的筷子被我一把打飛。
半個時辰後,我為自己的這個決定追悔莫及。
酉時過半,一行人出門,我縮在最後,幾乎被江胡拖著往前走。
他無奈道:「你這是怎麼了,出門前不是還高高興興,難道是懶得走路?三少的輪椅如今也用不著了,不如拿來給你?說起來,藥聖先生果真厲害,只用了一副藥,三少就恢復了正常。」
我抬頭望一眼前方蘇迭的身影,再望一眼更前方蘇煜的身影,咬牙切齒:「我恨。」
江胡停住嘴,感興地湊過來:「什麼?你恨誰?」
「我恨,」我瞪著他,從牙縫裡擠出字來,「蘇劍知。」
「啊?」江胡嚇了一跳,「你跟他有仇?」
我瞥他一眼:「你不懂。」
雖然白日裡已同蘇劍知表明,我對蘇迭並無男女之情,但這位蘇前輩約莫也犯了老夫子都會犯的錯誤,誤將我那番話當做了女兒家口是心非的矜持推脫,於是在得知我們要出門遊玩時,立刻將蘇迭打發來為我們引路,並將我領到一旁,目光慈祥,笑容溫和,道:「花花姑娘冰雪聰明,想必也明白,這世上的感情啊,都是可以慢慢培養的……」
我巴巴望著他:「不是,前輩誤會了,我真的對三少——」
恰逢此時,蘇煜,這位平日裡呆在自己院子沒有大事絕不四處溜達的大公子,從長廊拐角悠悠然踱步而出,望望我和蘇劍知,又望望遠處正要出門的一行人,臉上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訝異,微笑道:「花花是要出門麼?」
我瞧著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忙道:「其實——」我咳一聲,想著什麼說辭才能阻止他跟去,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忽然想起,他不會武啊!
「其實我們要去練功!」我一本正經道。
蘇煜一愣,我心下一喜,半晌,他遲疑道:「可是君公子……」
我僵住,他娘的,忘了君卿這個破爛玩意兒了。
「他啊,」我乾笑一聲,「他去念經,對,我們練功,他念經。」
蘇煜看著我,眼中神色被日漸暗沉的天色襯得愈發幽深。
忽然,蘇劍知笑了一聲,道:「難得蘇府如此熱鬧,煜兒,你不如也陪花花一起去吧,年輕人該當多多相處,免得日後住在一起,卻彼此生分。」
我聽著最後幾句話,察覺有些不對勁,但當下也不及細想,只慌忙推辭道:「前輩,有三少在就不麻煩大少爺了罷。」
「花花不必如此客氣,」蘇劍知淡笑道,「迭兒畢竟大病初癒,有煜兒在,我也放心。」
這話委實不好推辭,人家老爹擔心自己兒子的安全,聽上去與我們似乎無甚關係。我只好閉嘴,默默後退,微笑:「哦,那就勞煩大少爺了。」
「花花姑娘言重了。」蘇煜嘴角含笑,輕瞥我一眼。
蘇劍知望著蘇煜的目光溫和慈愛:「煜兒,你可知天寧宗的玄苦大師?」
我和蘇煜俱是一愣。
蘇煜表情淡了淡,眼角餘光似瞧了我一眼,淡聲道:「玄苦大師?父親可是指傳言中當今太傅的老師,國宗天寧宗的那位方丈大師?」
我轉了轉眼珠,扭頭打量院中一棵玉蘭樹,卻默默收回後退的腳,將耳朵豎得筆直。
「不錯,」蘇劍知道,「君家小公子自幼習道,修為高深,玄苦大師曾多次在太傅面前推崇他為太子伴讀,只是君小公子常年跟隨他祖父雲遊在外,行蹤不定,這才作罷,自古佛道一家,為父雖心向佛祖,卻也欽佩君小公子的天資,你多同他討教討教,必會有所受益。」
蘇煜正色道:「是,煜兒明白,多謝父親指點。」
聽蘇劍知說完這番話,我忍不住為他做一個總結:煜兒,去吧,去跟君卿學念經吧。
一個蘇迭也就算了,再來一個蘇煜,我只得在心中祈禱他們能在半路上自相殘殺,最好同歸於盡,不然實在浪費了這個美好的夜晚。
話雖如此,我盯著前方蘇煜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蘇劍知這個老狐狸,我這樣一個大活人在一旁偷聽他講話,他卻權當沒看見,分明就是故意要叫我聽見的。可他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呢?叫我聽見又有什麼用?
天寧宗、玄苦大師、太子伴讀……
我皺眉,這些和蘇家又有什麼關係?
許是情報分子的職業病發作,江胡亦步亦趨跟著我,不死心的追問:「花花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你師姐告訴你的?我就知道,你果然有秘密,和蘇家有關對不對?花花,花花,看在咱們多年的情份上,你就告訴我吧,好,不說也行,那一點點,就說一點點行不行……」
驀然間,我感覺隱約想明白了什麼。
我停下腳步,側頭看著江胡:「告訴你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