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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雾消释而日月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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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4页)

然而高炎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又朝谭妃深深一揖,“炎定自会去列祖列宗灵位前说明原委,还望大嫂别为难听雪堂那边的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并不知道我这些话。当初他得知我倾慕于他,吓得跑了,是我偏要勉强将他抓回来的。如果有错,错也只在我一人身上,与他无干。”

谭妃抚着胸口,余怒未消,她把脸转过去并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高炎定第一次见这位大嫂这么大脾气。但他深知对方最是个宽厚慈爱的人,现在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叛逆出格正在气头上,事后也不会真对自己钟情的心上人如何。

方才不过是自己关心则乱,多此一举罢了。

想通这点后,高炎定带着金鼓离开了褚玉苑,也没往别的地方去,而是直接去了宗祠。

高氏宗祠位于王府一处僻静的角落里,一年中多数时候都是大门紧闭,不闻半点喧嚣。

高炎定打走金鼓后,独自推门进入。

他走到正殿中,周边垂幔高挂,烛影煌煌,居中的高台上陈列着几排新旧不一的灵位,其中最打眼的要数他祖父高玄正的牌位,旁边则是他父母以及兄长的。

高炎定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磕了几个头然后目视他们,双眼明亮有神,坚毅凛然,并不因为自己喜爱南风,拒绝娶妻生子而有半分愧悔。***金鼓不放心,一个人在宗祠前游荡了许久。

他见四下无人,便悄悄趴在那两扇黑漆大门上听里头的动静,然而听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到,不禁焦急起来。

他是王府的奴仆,未经允许是不能随意进出宗祠的,无奈之下,只好跑到听雪堂将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地告诉给了明景宸。

明景宸午觉刚醒,正坐在窗边的书案上看一卷《三国志》,听闻此事,他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连正要翻页的手也停顿在了那里。

金鼓唤了他一声,见没反应,心底越担忧,忍不住越矩地催促道:“景公子,您说该如何是好,王爷的脾性您是知道的,一旦认定了的是不会轻易改主意的,更何况这事还是与您有关,他更加不会让步。谭妃娘娘是他大嫂,王爷向来敬重她,除了这桩事,小的还不曾见过王爷在别的事上顶撞过娘娘。现在娘娘罚他去跪宗祠,想不明白不准出来,您看这……诶,眼看就要年关了,事事都离不开王爷,他若真和娘娘犟上了,为此生出什么龃龉来,不仅误了外头的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传扬了出去也于王爷名声有碍啊。”

明景宸睫毛颤了颤,面上仍旧淡然若水,他将《三国志》搁在案上,对金鼓道:“好个忠心耿耿的人,这么为他打算,这府里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一心为主的了。”

金鼓没料到他会夸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讪讪道:“您快别拿小的打趣了,小的心里像烧了只油锅,上面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实在坐立不安哪。小的求您快去劝劝王爷,何必与娘娘死犟,还是先从宗祠里出来为好。”

明景宸笑道:“你是让他公然违抗谭妃,拒不认错,大摇大摆地从宗祠出来,还是想让他假意屈从,阳奉阴违?”

见金鼓迟疑不说话,他又道:“你看,你也察觉出这两个法子都有不妥之处了。前者是公开打脸谭妃,让她面子上下不来不说,更会加恶化他俩的关系。你刚说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言可畏,寡嫂和小叔子之间闹得不可开交,不管是对你家王爷的名声还是北地局势,都大大的不利。至于后者,假意屈服,不说高炎定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是,这也注定不能长久,反而是在他们叔嫂间埋了个隐患,将来迟早会十倍百倍地爆出来,真到了那时候,才是大大不妙。”

金鼓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愈钦佩他看人看事的透彻,笑道:“虽则这两条路子都行不通,但您一定有最稳妥的法子帮咱们王爷,是不是?”

明景宸被他逗笑了,故意打趣道:“怎么?这说话的调调怎么愈像珠云那丫头了。”

金鼓打蛇随棍上地说:“等王爷从宗祠里出来,小的就和珠云调个个儿,让她去给王爷当小厮,小的也松快松快,描个眉抹个胭脂来您身边伺候了,定能心宽体胖,长命百岁。”

明景宸道:“哪里来的促狭鬼,惯会油嘴滑舌的。”

金鼓道:“这可冤枉小的了,这可都是真心话,绝无虚假。如果您不信,等王爷出来您只管找他算账,小的要是油嘴滑舌,那也是和王爷学的。”

被金鼓这么一凑趣,明景宸先前听闻这事后生出的烦闷瞬间去了一半,他和梅姑说了声后便和金鼓一道去了宗祠。

金鼓将黑漆大门推开一条堪堪能让人通过的缝儿,见四下无人,便招手让明景宸进去,将门关好后他自己则躲在一旁望风。

明景宸走进宗祠,见庭院里遍栽松柏香樟,严寒冬日里倒不显得寂寥,反而将几间屋宇衬托得愈威严肃穆。

他脚步很轻,走到正殿外也不急着进去,只站在门口朝里张望。

只见高炎定毕恭毕敬、腰板挺直地跪在灵位前,正在自言自语。

他道:“祖父、父亲以及先代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高炎定在此叩拜。今日我在诸位灵前下宏愿,此生势必以濯污扬清,还社稷一个郎朗乾坤为己任,励精图治,厉兵秣马,不敢稍有懈怠。然景沉是我一生挚爱,我只愿今生今世,不论是居于高位还是落魄潦倒,都能与之相伴,来日丹青史书之上,不管是身显名扬还是遗臭万世,我与他的名讳都能水、乳,交融,不可分割。我待他之心,与我的壮志分量等同。若要我两者间做出取舍,实在难如登天。我向来自视甚高,如今我也不惮于承认自己的贪婪,江山与景沉我都势在必得。我必以待江山之心待景沉,来日重整山河,现太平盛世,便以此间天下为聘。他虽从未说过,但我却知他胸有丘壑,其志不在我之下。既如此,我要与他并肩而行,共享世间权柄,同赏人世繁华。”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