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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熬夜,今天先睡觉,明天你要想看我给你投屏。”
确认杭柳梅睡下,小麦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双手背到脑后,盯着天花板还不想睡觉。
他翻身起来再查看一次手机,她还是没有回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小麦就被叫了起来。杭柳梅扯住小麦的被角催他:“人一会就要到了,你还光着个背赖床呢!”
小麦挠挠胳膊翻身坐起来,一看时间才六点半。“没有人会这么早来的奶奶。。。。。。”
“那就赶快起来吃早饭!你不是吃完还要蹲坑吗,懒驴上磨屎尿多。人家住进来以后你可不能还是这样占着坑玩手机,尽量憋到学校上去。你换这身衣服,我出去等你了啊,出来赶紧把你乱扔在外面的东西收一收。。。。。。”
小麦知道奶奶这是高兴,她原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家里很久没来新客人了。直到他掐着点下楼的时候,杭柳梅还在翻箱倒柜找多年前她们一家去巴厘岛旅游时买的那双漂亮的拖鞋,上周明明还见过,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得赶紧找出来给客人用。
小麦像一棵白杨似地立在仿希腊石柱围成的大门前,旁边来往提着菜和鸡蛋聊天的老头老太太们,背后的幼儿园放了一群小孩子出来做早操。瘦削挺拔的小麦在一派柴米油盐的生活气息里很格格不入。
他扯了件套头卫衣就出来了,没想到太阳虽然耀眼,风却也冻人,他把帽子戴上,迎着光伸手挡在眼前,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蒲芝荷拉着箱子从另一边远远走过来。小麦装酷小跑两步过去,试图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把手,被蒲芝荷拒绝:“这个箱子有只轮子坏了,推它得用点技巧,不然会很卡,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只好双手插兜跟在一旁。
走到喷泉旁的小道,蒲芝荷叫住小麦:“从这边抄近道吧,穿过中心广场,这样更快。”
小麦惊愕地站住,蒲芝荷用下巴往前一点:“我上初中的时候在亲戚家住过一个月,就是前面的十三号楼。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吧,我也没想到。”
当年暑假,欧导要带团出国,蒲大师跟着美协去外地采风,把她送到崇尚单身、大龄未婚的姑姑家暂住。后来姑姑闪婚,卖掉房子搬到国外,蒲芝荷就再没来过。
聊起这个小区,他们都记得夏天会放映露天电影,大家围坐在台阶上喂蚊子吃冰棍,看什么电影不重要,趁这个热闹是为了小扇扑流萤的消夏时光。冬天有元宵灯会,灯谜从喷泉两边的路边一直摆到广场里,浓绿色的灌木丛中一片朱红赤金的喜气。
米黄色的楼围绕以喷泉为中心的花园而建,每个晚上路灯亮起,喷泉氤氲森森水汽,近有云醉花浓,远是明月清风。
玉兰花落了一地,蒲芝荷蹲下挑拣尚未被踩踏零落的完整花骨朵,小麦站在一旁等候。身侧是一树不知名的花,他手一伸就可以够到冒出嫩芽的树枝。
蒲芝荷正要抬头,一片花雨落在她身上,她本能地闭眼,花瓣从脸上落到了摊开的手里。等动静消停,她站起来拍拍衣服。
小麦有些脸红,幸好皮肤黑看不太出来。他摊开手心:“我想帮你摘这个,没站稳碰到树上了。”
“没关系,谢谢你。”
蒲芝荷笑着把花拈起来,再看向小麦时眼神却变了,盯着他低语:“你听我的,现在先不要动。”
她的手慢慢抬起来,小麦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被那句话施了定身咒,乖乖站着,蒲芝荷浅棕色的瞳仁里倒映的出他严肃认真的脸。
因为有着浓密的眉毛和睫毛,所以她的妆很淡,只随意抹了一层眼影。冷白色的皮肤被太阳照出透明感,透出眼下发青的黑眼圈。额前发丝被风吹动,像蝴蝶颤颤巍巍的触须,蒲芝荷的眼睛也一眨一眨的,是一对令人恍神的翅膀。
蒲芝荷偏着头,阳光从额头一路向下,流动过英气的眉骨和鼻梁,和小麦的目光一起落在精致的鼻尖上。他面无表情地站着,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慌。
杭柳梅以前教过小麦,和人聊天如果不知道该看哪里,就看对方的鼻子,既不会有对上眼神的尴尬,也不会有不认真听的怠慢。小麦今天得出新结论,面对还不够熟悉的人,这条方法也会失效。
蒲芝荷的手缓慢抬起,又猛地向他右肩膀上一探,捏住了那只落在上面的大黄蜂的翅膀,一挥手把它扔到草丛深处去。
一鼓作气完成动作,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蒲芝荷像个没事人似的拉起箱子出发:“走吧,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
“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搬来的,上的就是东门外的那个小学,穿过院子就能到学校。”
“那看来我们之前不可能见过面。我念初二的时候,你才三岁,刚上幼儿园。”
小麦转过脸看向她:“这样算好像年龄差很大,但要是按照我上大学而你研究生毕业来说,听起来也没差很多。”
“不管怎么算都是十岁啊,”
蒲芝荷笑他,“就好像小孩见到你还会叫哥哥,可是见到我就只会叫阿姨了。”
小麦温和地笑笑,两人已经走到杭柳梅家楼下,他拉开门让蒲芝荷先进去。地上放着一双颜色鲜艳的印花编制拖鞋,蒲芝荷猜是给她的。
屋子里表现出一种少有的矛盾统一。整屋都是原木色配奶油白,鲜有杂物被随意地放置在外面,不论是茶几还是柜台全都空无一物,是断舍离的典范,单看客厅就像是还没软装的样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