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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梧秋隔着屏风听他们细说:
“昨夜在堂上的大概有七八人吧,除了官差和府尹大人之外,还有三四个听审的大官,原告方有两位,一位公子,一位妇人,被告方也有两位,一位是长恩伯蒋固康,还有一位好像是他的妾室,姓柳的女人,长恩伯一直咆哮公堂,还屡次想起身打那个被告公子,是他儿子,然后他那个妾室就一直在装哭,小人看得清清楚楚,她用帕子遮着脸,可她脸上帕子上一滴眼泪都没有的,哭声倒是大,怕人听不见似的。”
这人又说了几句堂上的事,但他毕竟只是送饭,等审案的人吃完了,他也得收拾收拾离开,从青云楼掌柜手中取了赏钱后离开。
接着来回话的是掌灯的班头:
“小的入夜掌灯时,府尹大人正好抓着长恩伯回衙门,好像是从宫门外直接把人抓来的,长恩伯的手给捆在身后,嘴巴也给堵住了,看见跪在堂下的公子,冲过去就想踢人,幸好被官差拦住了。过了一会儿后,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大人们就都来的,他们也没跟府尹大人说什么话,好像早就知道案情似的,一个劲的催促我家大人赶快审理。”
听完掌灯官差的话,金梧秋惊诧不已,长恩伯的案子开封府能受理,已经是出乎意料,居然还惊动了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些人是来审长恩伯的,还是来帮长恩伯的?
疑惑片刻后,金梧秋得出结论:长恩伯若是能请动三法司的人为他站台脱罪,那长恩伯府在京城勋贵圈也就不会沦为三流门第了。
能让三法司连夜赶来的,一定是更加位高权重之人,比如:太后。
祁珂虽然是公主,但这个身份只能让她过得逍遥自在,可除了荣华富贵,她这个公主手上并无实权,能调动的只有她公主府的那些。
这也是长恩伯敢动心思污蔑她的原因,他知道祁珂的风评不好,背后又没有势力依附,只要能说动太后出面,祁珂就算被冤枉了也无人敢为她奔走出头。
他借祁珂的身份掩盖自己杀妻的事实,再用太后的威势欺压祁珂,一环套一环,差点就让他成功了。
只可惜,他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忘了,欺瞒太后这项罪名,可能比他杀妻的罪名要大很多。
至少他如果只是杀妻,而不妄想污蔑公主欺瞒太后,那顶多是刘家来跟他打官司,达不到天听,他最终损失些名声,找个替死鬼顶罪,也不至于惊动三法司的人来审。
班头说完,拿赏钱离开。
最后一个回话的是打板子的衙役,天亮轮值回家休息的途中,被青云楼掌柜请了过来。
“长恩伯一开始还想否认,直到长恩伯夫人刘氏的尸体搬上了公堂他才闭嘴,府尹大人让仵作当堂验尸,最终在长恩伯夫人的后颈处发现颈骨损伤这一关键证据,证明长恩伯夫人是先被人打晕之后再吊死在房梁上的。”
“验尸的过程,府尹大人强制长恩伯与他的妾室在旁全程观看,然后将两人分开审讯,府尹大人故意对长恩伯的妾室说,长恩伯已经供认不讳,把杀人罪名全都推到了她身上,那妾室信了,当堂翻供,把长恩伯如何计划杀妻,又是如何施为的过程倒了个干净,有了她的供词,长恩伯杀妻罪名当堂成立。”
“然后就是审他污蔑公主,欺瞒太后,诓骗太妃这三项重罪,现在应该还在审理中,不过在下已经下值,后面的审讯过程就不得而知了。”
这衙役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说出,拿了比其他两人更为丰厚一些的报酬后,由茶楼掌柜的亲自从后门送走,然后才回到三楼雅间,问金梧秋:
“东家,后续审理过程还要调查吗?日班的衙役,小人也认识几个。”
金梧秋摇了摇头:
“不必了。”
开封府能审的权限就是长恩伯杀妻,污蔑公主、欺瞒太后等罪行就得三法司去定了,这罪名是大是小,对金梧秋来说并没有差异,毕竟她的最终目的就是帮祁珂正名,帮刘氏伸冤,如今目的已达到。
然而,即便她没有再让人接着调查,长恩伯杀妻的案件还是满城皆知,街头巷尾的传播速度快到难以想像,百姓们自发到开封府门前为枉死的刘氏鸣冤,要让官府严惩恶徒,声势浩大,骇人听闻。
而官府也没有令关注此案的百姓们失望,案件审理三日之后的清晨,就公然在开封府衙门前宣读了关于长恩伯杀妻一案的判决,大致意思就是:
长恩伯蒋固康杀妻罪名成立,判斩立决,其妾柳氏帮凶唆使罪名成立,同斩不赦,两日后行刑。
又因其手段毒辣,天理难容,朝廷上下为之震怒,陛下亲自下旨褫夺长恩伯爵位及长恩伯老夫人柳氏的诰命,令长恩伯府所有产业抄没入库,追封本案最大受害人刘氏为大兴定安县夫人,使其出蒋家坟茔,其子蒋商与蒋固康脱离父子关系,改名刘商,继承刘氏所有嫁妆产业,若有亏空,着令蒋家全数赔偿。
一件伯府杀妻的案子就这样公平公正的解决,蒋固康和柳氏罪有应得,杀人偿命。
但令金梧秋没想到的是,本案最后对蒋家的判决。
她原以为让蒋固康伏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圣旨居然连既得利益者的蒋家也有所波及,他们十多年来一边享受着刘氏钱财的好处,一边借刘氏商户女的身份打压诋毁。
蒋固康在府内杀妻,蒋家那么多人,不可能没人知道内情,最起码蒋老夫人肯定知晓,但她非但没有劝阻儿子的暴行,还与之配合,就冲这一点,蒋老夫人的诰命被夺就不冤,蒋家就该担上同谋的罪名,受到惩罚。
既然蒋家人瞧不上刘氏身上的铜臭味,那就没收其家产,让他们尝尝没了刘氏,没了钱,他们蒋家人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金梧秋对这个判决满意到不能再满意,心道这陛下也算是中正之人,性情之人,知道如何判决才能大快人心,才能平息大众愤怒的情绪。
她家谢郎在这样头脑清醒的老板手下做事,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因为左脚先踏入殿而被炒鱿鱼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