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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再说下去,陵王已是明白了,在城楼上吊了那么久,双臂要支撑一个人的重量,怎么可能会没事?
陵王低低叹息,他总是不能为他做任何事,小时候是这样,长大还是一样,那个少年的倔强始终都没有改变,什么事都喜欢自己硬撑,却总让自己心疼。
雁回……低低地叹息着,这个名字其实早就扎根在了心底,怎么也抹不去了,可——
他早失去了接近他的资格。
“王爷,陵宣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陵王这时抬眸注视眼前一脸雍容的人道。
朱濂之却只淡淡一笑,说道,“皇上有皇上的做法,这次他愿意放过雁回,不止是因为我出面,还有雁回的身世,可这也是皇上要杀他的理由,不过我却知道,雁回他其实从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对么?”
陵王点头,却不说话。
“我知道他其实不屑,我想这个原因,你比我更清楚。”
朱濂之深色的眸定定注视着陵王说道。
陵王看了朱濂之半响,终于点头,他忽地垂眸低问,“王爷想知道什么?”
“朱雁回是皇上的弟弟,他的事,我自然要问问清楚。”
朱濂之漫不经心的表情里总有几分难明之意。
“王爷是想问……我是何时知道的?”
陵王叹息,有些事他跟雁回一样,都不愿回想。
“不止这些,还有你父亲——随王的死因。”
朱濂之说道。
陵王微微一怔,抬眸对上了朱濂之的眼睛。
沉默良久,陵王别过了头,缓缓开口道,“我的父亲……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雁回是皇子……”
那是一段很久以前的往事,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雁回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他成为好朋友,可他又知道雁回是不一样的,不是用那些身外之物就能打动的人,也不是一味对他示好就能让他放下防备心的人。
雁回对人的戒心很重,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包括他在内。
“他曾是被蒙古人抓去的汉人奴隶,他背后有一个烙印,后来被我父亲再次用铁烙烫掉了,因为我父亲很喜欢他,所以收了他……做了娈童……”
陵王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有从低低的嗓音里才能分辨出些许压抑的情绪来。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了真相,那天,正是他父亲猝死在床上的日子。
那时的雁回被血渍污秽染了一身,那双眸子也依然净洁,只是他却知道,雁回的心早已被埋在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就连他也很难再靠近了。
“随王暴毙的前一日,曾找过司先帝密档的内总管,那时我还身在宫中,对此事有过耳闻。”
朱濂之缓缓提到。
这件事情陵王不知情,可他在父亲书房中见到了那份卷宗,上面记载:成化十三年,宪宗宠妃万氏因闻明妃偷孕,暗下打胎,事甚危机,宫婢杨某暗中相救,明妃趁夜逃离皇宫,不知去向。
卷宗一旁却还有一行小字,大概意思是明妃在那夜动了胎气,提前产下胎儿,边上附有详细的生辰日期,跟他见过的雁回身上那枚玉佩上的刻字分毫不差。
而他父亲竟让一名皇子做了他的禁脔,这等杵逆悖德之事,世上绝无仅有。
只雁回却是最不屑这种身份,更厌憎皇族之人。
偏偏他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长烟落日孤城倾碧
水随天去秋无际,梦里清秋,雪压青毡,淋漓醉墨。堪笑一叶飘零。
朱濂之的王府向来宁静,尤其是在夜里,没有惊华天舞班贯常的热闹,便让朱雁回想起了很多事。
那些事包括了他的童年岁月,那些事也包括了他受过的侮辱伤害,可他并非燕国太子,随王也非苻坚,他是朱雁回,朱雁回果真身为皇子,却也不愿为了一己私愿折腾如今万民太平的景象。
“那日他是来杀我的……”
朱雁回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也没有丝毫温度,只是在陈述着一件他曾经经历过的事,“结果被他自己带来的刀刺死了……”
他并不害怕,因为他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