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页)
她怨恨母亲,头脑里排演过许多次激烈的反抗,甚至想到过终结生命。
但每每自我毁灭的念头萌芽时,她脑海中又总会闪过妈妈切水果送牛奶的温情,想到雨天妈妈满身泥泞骑电动车给她送餐时的狼狈。
最后,她总是什么也不做,只是在小房间里默默垂泪,无望地呼吸。
今天也是如此。
她写完作业已经凌晨一点,揉揉酸胀肩膀走回房间,蜷缩在黑夜里,透过窗子读夜空繁星。幸有宇宙接纳她的孤独。
可视线从星空收回时,重新看着黑漆漆的房间,闻笙感到胆怯。
她已经很久都没睡过好觉,并且惧怕睡眠。不知为何,梦里总有残暴的恶灵,持着尖刀或注射器追逐她,在古老废墟里。
直到濒死感降临才会醒来,醒来的瞬间心脏剧烈抽搐。
“闻笙,想点别的,想点开心事。”
她闭上眼睛,勒令自己转移注意力。
而夜晚的心灵总是诚实。她入睡前最后想到的,总是迟绛。
迟绛笑起来时,只右脸颊才有浅浅梨涡。蘑菇头,头顶却总是竖着一撮呆毛,因而看起来是蘑菇头里的刺头。
闻笙想到她时,觉得迟绛的名字和“幸福”
很接近。
迟绛傻笑是幸福,迟绛黏人是幸福,迟绛抓耳挠腮把化学题目做错也是幸福。
思念着这样一个幸福的名字,闻笙总算从客厅的阴霾中解脱出来,在夜里倚着暖融融金灿灿的阳光安眠。
只要睡醒,就又可以去上学了。比起在家和母亲四目相对,上学其实是件乐事。
闻笙终于打了一个呵欠,揉揉眼睛,放纵自己进入梦乡。
可第二天早读时,她却发现迟绛闷闷不乐趴在桌子上。
同桌耷拉着脑袋,红色头戴耳机还没有摘下,俨然一朵发蔫儿的小蘑菇。
“迟绛,早上好。”
闻笙头一次主动打招呼,声量微弱,语气却带着关切。
迟绛抬眼看了一眼闻笙,抹一把眼泪,抽抽嗒嗒:“早上坏。”
不用闻笙询问缘由,她已经吸溜着鼻子讲起来:“糖、糖三角,昨晚就突然就不吃东西,吐水,没精神,然、然后她就、就、早晨就……就。”
迟绛手里还攥着几张纸巾,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好一阵子。
周围同学的目光也都聚焦过来。
她们早上只是发现迟绛在抽噎,却问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闻笙来了,其他人才得以旁听缘由。
“糖三角,她今早抢救无效,去世了。”
迟绛终于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她不能理解:“闻笙,到底为什么呢?我们那么努力,可还是无能为力。”
闻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徒劳无功,努力也并不与回报挂钩。
但看着迟绛纯真善良的眼睛,闻笙说不出残酷的话,只是抬起手,模仿着小学老师安慰自己的神态,替迟绛揩下眼角的泪:“不哭啊,迟绛,小三角遇到你已经很知足。”
“可是,前一天她还伸懒腰撒娇,和我亮出小肚皮求摸摸,每天晚上抵着我的颈窝仰面朝天睡觉,为什么今天就猝不及防离开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