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1页)
戴远知不知她葫芦裡卖的什麽药,似乎也是这会儿无聊,配合她的动作。他单手插在裤兜裡,偏过头去。
“对对,先别动。”
茉莉说著,往后退瞭一步。凭著记忆裡的画面,对著他的侧脸描摹起来。
片刻,她欣喜道:“真的是你!”
戴远知抬手摸瞭摸脖子,“好瞭?”
“好瞭好瞭。”
她穿著高跟鞋,哒哒哒跑到他面前,像一隻快乐的兔子。
戴远知一低头就对上瞭小兔子亮晶晶的眼睛。
茉莉想起来他应该是不记得的,指瞭指旁边那辆越野车说,“上次在胡同口,你就坐在这车上。”
戴远知想起来,是第一次见她的槐树下,雪花似的槐树叶在平城的秋风裡飞舞,那画面似乎还在眼前。想必她是早就见过他的瞭。
“不过,”
茉莉遗憾地叹口气,“那次也隻是看到瞭一个影子,刚刚看到这车子才又想起来瞭。”
戴远知隻是笑瞭笑,说道:“上车吧。”
茉莉踩上轿凳,武罗在下面扶著她,“黄姑娘您小心著点儿。”
前面驾驶位空著,想必是赤华开的车,茉莉坐下之后,门在外面被戴远知手一推,关上瞭。也因著这动静,茉莉转头看出去。男人长身立在窗外,背对著茉莉的方向,和武罗说著话,车裡密闭性太好,门窗一关,什麽也听不到。
这辆越野车很高,茉莉穿著高跟鞋站在平地上也看不到车顶,现在她坐在车裡实实足足地感受到瞭男人的身高,之前她站在他身旁还没有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感,这会儿却觉得他几乎是和她平齐瞭,他站在那应该能很轻松就看到车顶瞭吧。
武罗刚把茉莉扶上车,想著戴先生不需要这轿凳,正准备撤下,戴远知几步走过来把车门关上瞭,武罗还没反应过来,馀光扫到戴远知往前面走去,纳罕著稀奇瞭,轿凳也不拿瞭,忙迎瞭上去要开车门,“戴先生,您今天自个儿开车啊。”
戴远知止瞭步,瞥瞭眼他,“我不能开车?”
武罗跟著戴远知好些年瞭,又是他身边为数不多信得过的人,深知戴远知的秉性,他做事向来低调,也是最谨慎的,隻是不明白他在这个时候把司机开瞭是不是有些不妥,幸好这裡没人,裡面那位姑娘是老太太的客人,自然不需要防著,想瞭想隻好明说,“您要现在把那几个老不修的眼线给铲瞭,会不会太早?”
戴远知越过他,自个儿把车门开开,扶著车门看瞭眼武罗,而后上瞭车。
武罗猛地意识过来越瞭界,给自己来瞭一巴掌,“叫你不长记性,叫你乱说话。”
车裡开著空调,暖融著。随著戴远知进来,带进来瞭一阵风,打破瞭平衡。
从茉莉的角度很容易就看到瞭他的侧脸,于是就和脑海裡久久镌刻不去的画面重叠上瞭。两分钟以前她绝想不到会不用刻意寻找角度,也不用让他配合姿势,就隻是简简单单地坐著,一抬头就能重逢上那天的偶然一瞥。
那天是一个偶然。原来,今天也可以是偶然。
这一切真像是个奇迹。
两个人的车厢似乎比一个人的车厢还要沉闷。
茉莉捏著放在膝上的帽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顶上的细绒,那别致的羽毛造型,每摩挲一下,心底便攀升上一节不可名状的、隐秘的喜悦。
隻是遗憾的是,这个角度,她并不能欣赏到他完整的表情。隻能看到一张沉肃的侧脸和握著方向盘的修长手指。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茉莉能感觉得到,通过这个感觉,她想象的出来,他心裡似乎有万千钧压著那样沉重。
在她好几次看向他的时候,在他一个人呆著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像阴霾笼罩在周围,但和她说话时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人好像都会这样,自己和自己相处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沉重,满腹的心事。
赤华应该有很多烦恼吧,是不是和她的烦恼一样呢,会担心完不成工作任务,会为每个月存不到钱发愁,会为退回来的稿子头痛,也会为无法像别的女孩在花一样的年纪裡享受人生而遗憾,但是这些诸多的烦恼,也不会阻止她努力的步伐,隻要想到能让傢人过的更好,想到未来比现在更好的生活,心裡就燃起瞭一盏明灯,催促著她往前奔赴。
不过,她很少去想这些,即使是自己一个人呆著的时候,也努力地让自己开心起来。往事不可追,未来不可知,隻有当下,隻有当下。
那赤华呢?他的世界是什麽样的呢?是不是也像她一样,为瞭生计奔波辛苦?她在书上看过,女人爱倾诉,有自己的一套解闷的方式,拉几个小姐妹,或喝茶或聊天或攒局,那些烦恼也在麻将和调侃声裡化作风去。男人则不同,他们很少倾诉,习惯将事情闷在心裡,沉默的时候总是显得深邃高远,所以男人总是烟不离手,女人则叽叽喳喳。
茉莉无法评判哪种好哪种不好,男女差异来自构造不同,一味评判对错并非明智之举。她觉得也可能是他穿瞭这件中山装的缘故,不可否认他穿这件衣服是顶好看的,但是中山装的沉闷并不能因为被他穿的好看而减弱。
无论是什麽理由,但这一刻她确确实实对他的世界起瞭兴趣,想要深入的瞭解,甚至去为他抚平眉间的皱褶。
茉莉那时还不知起的这个念头是多麽的危险。
她沉入思考呆呆看著他的视线,从后视镜裡被戴远知捕捉到。他并不知道她心裡所想,也绝不会认为这刚毕业的丫头会对他一个比她大瞭将近一轮,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经历种种的老男人産生什麽兴趣,见她眸子一动不动地盯著自己,想也是在发呆,大概是坐得无聊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