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页)
此刻他微低视线,却又不如方才那麽低,那双过分冷淡清绝的眼底大概会有转瞬即逝的错愕,毕竟那麽高的女孩,在这个普遍审美娇小的城市鹤立鸡群般耀眼存在。
鬱理在他耐心缺缺的视线裡开口捉人:“喂。”
他不认为是在喊自己,寡淡冷漠地收回短暂停在她潮湿长发的眼神,但她三两步逼过来,近得几乎是鞋尖贴抵鞋尖的距离。
不由得蹙眉,对这位混血儿由衷地感到不可思议。
但他往左,她也往左。
向右,她也向右。
来回几次幼稚举动,周敬航抬手确认一眼时间,干脆如她所愿地站定,一动不动。
她声音很好听,但中文说得很烂,前后鼻音不分,字句重点也乱放。
“你,很好看。”
她冷冷地说:“不代表,你可以,践踏别人,心意,随便的。”
鬱理一字一顿地强调:“捡、起、来。”
牛顿之上的天空风起云涌,随时会突袭一场深秋暴雨。
法国梧桐奏出不详乐曲,林荫小道的枯黄落叶在风旋裡打转。
周敬航的目光无聊到看她跟看牛顿没有半分区别,他觉得很烦。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偷听者为什麽要露出如此气愤的神色?三分钟前表白的人不是她,被拒绝的也不是她,她有哪门子理由发疯?
但他很快看见她冻出紫青痕迹的手背,一缕亚麻灰贴著她修长脖颈,如蜿蜒攀爬的刺青。
半晌,苍白透明的双眼皮微微一压,平静平淡平稳地审视,冷如坚冰反问:
“关你什麽事?”
无法带来暖意的虚妄阳光彻底消失,鬱理由此看清他眼中不加掩饰的阴沉嗤嘲,那瞬间的怒火添油加醋暴涨,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冷冽寒风灌入鼻息,如一柄雪亮的刮骨钢刀。
惹到我,你算是踢铁板瞭。
她心裡这麽想,耗时八小时做工的彩绘长指甲用力扶在他双肩,裹挟毕生力气和恼怒愤懑,鬱理重重把他推入牛顿的视线之外、喷泉之内。
但她错估瞭男人大约为零的绅士风度,因为这个可恶的罪魁祸首,在自己往后跌进池底的最后一刻,伸长手臂勾住鬱理。
重重的一声水花,牛顿流下两行清透眼泪。
生生摔入花岗岩底部的滋味绝不好受,与之更糟的事她用来稳定身形的手掌硌压著底部古今中外的许愿硬币。
鬱理冻得上下齿关打颤,她神情麻木地想,贝尔维德宫的20分硬币,收藏价值应该远远大于许愿价值吧。
但被她压在身下的年轻男人心情不会比她好到哪去,光是想到这一点,鬱理奇妙地觉得不难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