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1页)
李延竹从善如流地后退一步,转身拎起没二两重的王二丫抬脚进屋,一掀衣摆坐下,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听您的,已经滚远了——您看您急的,有话慢慢说不好吗?”
杨远山一步跨到戚明雪面前,目光黏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百个来回,心疼得快要滴出血来,又一步迈进屋,转了一圈看清了这尚且冒着热气的洞房,哆哆嗦嗦指着那大红鸳鸯婚床,捶胸顿足,就差当场倒地打滚了。
李延竹看他那要吐血的表情,深深感觉自己被误解了,而且这回还不是一般的误解,是安分守己老实人被当成采花大□□的那种千古奇冤。
他本来还慢条斯理从容不迫,这下终于认识到一个人的清白是有多么重要,只能面有菜色地逼自己冷静,向身后地上的被子一指,咬牙切齿地证明自己的贞洁:“我,在那睡的,昨天晚上。前辈。”
杨远山斜眼瞅他,狐疑道:“什么?真的假的?”
一直站在门外的戚明雪听着他俩的对话,越听越尴尬,终于克服了内心的难堪走了进来,干咳一声,声音压低了些:“他没骗你。”
杨远山炸起来的头发这才安静了少许,李延竹虽然很想翻白眼,但看老头子脖子都红了,还是客客气气地给他搬了把椅子。
杨远山瞟他一眼,终究还是按着起伏的胸口坐下了,不过没给李延竹辩解的机会,喝了口茶润润冒烟的嗓子,就再次伸出手来,“聘礼拿来我看!”
李延竹刚酝酿好的措辞被他堵了回去,悻悻往桌上一指,“单子在那,您自己看。”
杨远山猴急地一把捞过桌上的聘礼单,把厚厚的一本拿在手里,小心翻开,一行不落地看,“纱八件,绫十件,各色罗六十匹,各色被六床……梅花环一双,金光素钏一双,珍珠十六两,花银六百两……朱红漆柳箱二对,胭脂二盒二两重……”
念了几句,杨远山把大红的聘礼单子往桌上一摔,胡子又翘了起来,“我说,你们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别看又是珍珠又是绫罗绸缎,我们雪丫头平时用的上这些东西吗?还有胭脂,你哪天看见雪丫头涂脂抹粉了?敷衍!敷衍至极!”
眼看老不省心的准备重新开闹,李延竹急中生智,道:“等等!您看那边,那十二柄剑,还有箱子里的两套软甲,这些大师伯总能用上吧?”
他到架子上捧起一把剑,送到老头面前,心道李玄霆莫不是早就算到这老头要来闹事,提前把对付他的东西准备好了。
李玄霆和喻掌门并列为他最讨厌的两个人,他一想到李玄霆便连带着想起喻明霄,一扭头,喻明霄正站在门外。
李延竹暗自咬牙,趁着老炮仗低头看剑,他抱着手臂晃到门口,一只脚踏在门槛上,咧嘴一笑,“喻掌门,您不忙?”
意思是您不忙我还忙着,请您赶快走人。
喻明霄一如往昔脸色苍白,眼睛下面的乌青似乎更深了些,也微微一笑,“我不忙。况且杨先生乃是武林前辈,我若不在场,岂非怠慢了他?”
意思是你小子要是还让我继续站门外,那就是在怠慢我。
李延竹哈哈一笑,“确实,您是站门……掌门人,快请进吧,外面风大别冻坏了。”
喻明霄保持微笑不变,提起衣摆泰然自若跨进来,在杨远山旁边坐下。
杨远山已经将那把剑从头到尾摸了个遍,撇撇嘴,叹了口气,“这剑嘛……勉强也说得过去,只不过比我从前的那对剑就差远了。”
他说的那对剑,自然是指七年前戚明雪与曲明霁订婚后,他赠予二人的佩剑。这两把剑在老掌门遇刺当日就不翼而飞了,其中之一被李延竹误打误撞在后山溪流中捡到,已经让铁锈裹成了粽子。
戚明雪当时发现剑刃上碰了一个小口,还想找李延竹问明白是不是他磕破的,然后才得知这泥鳅已经跑了。
一提这两柄剑她就生气,这姓杨的竟还敢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戚明雪冷冷道:“你说那剑不是被你盗去,我也信了,你当时说你的剑‘坚韧无比、千年不蚀’,如今看来也无可信之处,诓我便罢了,你信誓旦旦欺瞒我师父师母,这该作何解释?”
她平生最敬师父师母,着实不能容忍别人对师长出言不逊,虽说事过境迁,不提还罢,偏偏某些骗子就是找事找得恰如其分。
杨远山莫名其妙,“什么意思?剑坏了?不可能的!而且你不是说那两把剑找不到了?”
戚明雪道:“前些日子我在后山捡到了其中一把,明月,去把剑拿来给这位前辈看。”
明月应声而去,杨远山让戚明雪一声“前辈”
喊得浑身发毛,不自在地摸摸脸,没了脾气:“我说,雪丫头,你……”
“我叫戚明雪,前辈等着看那剑锈蚀成什么样子就行了。”
这老头总是对她表现出莫名其妙的关心,可偏生是个信口开河的骗子,戚明雪板着脸堵了他一句,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杨远山。
那把剑放在戚明雪后山隐居的草庐,明月关键时候还是有点用的,施展轻功,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生满铁锈、缺了一角的长剑横在桌上,戚明雪道:“前辈请自己看。”
杨远山还没说话,喻明霄先低头察看,道:“师姐,的确是你的剑,失落多年,师姐是何时何地寻到的?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戚明雪面不改色,把李延竹的描述修改成了自己的亲眼所见:“前不久,在后山的溪流中,当时它卡在两块大石中间,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后来事情太急,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