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页)
李延竹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熙攘的人群之中,心中回想着墨悲最后的话。他说教主行事刚决,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李玄霆知道我不见了,会暴怒大开杀戒?还是杀上柔云派要人?
这些倒都不一定,不过负责跟着他的墨悲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是肯定的。
他心中叹了口气,将烦乱的思绪抛之脑后,不再犹豫,飞快转身,随即便涌入了人群。
墨悲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李延竹一路在街上匆匆疾行,恨不得插上一百对翅膀飞到天边,心里正想着事情,突然发觉前方人流似乎格外密集,许多人都围在一处宅子外,那宅子门口披红挂彩,隐隐能听见锣鼓声。
他走得近了些,人群更是是变得摩肩接踵,他抬头一张望,那座高高的宅子上高高地写着“孟宅”
两个字,四周人声鼎沸,嘈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孟老爷今日六十大寿,提前十天就给我送了请帖呢!”
“这老孟头不过仗着家里有几亩地,敢情这是把自己当县太爷了!”
“这话可不敢说,几亩地?你说的轻巧,那可是几千亩良田,还不算山林果园,县太爷见了他都大气不敢喘一声!”
“说起来这老头那可是金坛城头号色中饿鬼,家里貌美如花的二十七八房小妾,外面还不知养了多少,偏偏他那夫人还是个心眼小的,把老头子紧紧看了几十年,最后看出一家子姨太太来哈哈哈……”
“今日为了祝寿,还花重金请了芙蓉城江流阁的花魁乐工来表演,说是这一次的演奏大有创新呢……”
李延竹听到这里心神不由得一滞——芙蓉城,江流阁居然还在?
江流阁傍江而建,这名字寓意凉薄得很,郎情妾意都如江水一般,江分双岔,就各自流往天边,谁也不为谁停留。
李延竹的母亲曾经正是这江流阁的一名乐工,这词说来好听,其实就是擅长乐器的烟花女子罢了。
他一时心里不知作何滋味,听到这姓孟的老头好色,突然想起之前李玄霆把大师伯审了一顿什么也没问出来,就随手一指,让手下把戚明雪送到“孟家”
来……说的就是这个孟家吧。
他嘴角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勾了起来,这女人平时一副自命清高的假正经样,这下看她的傲气还往哪里放,寡妇嫁给老头子,柔云派那帮孙子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只不过——他心里犯了点嘀咕——这大师伯多少也算是为了救自己才被李玄霆抓住的,就算她的初衷是为了抓人,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姑娘,也不能算是理直气壮,再说这姑娘心高气傲又臭又硬的,万一有个想不开……
想起戚明雪被带走时,最后投向他的目光,他总觉得那目光除了愤恨之外,似乎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李延竹恨不得痛打落水狗的心产生了一丝裂缝,在拥挤的人群中,他有些犹疑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孟宅斗拱上高高飘扬的彩绸。
片刻之后,他改变原来的方向,抬脚朝孟宅走去。
一改之前的犹豫不决,他孤身一人,一步一步,带着十二万分的坚定,走向这座高门大宅,眼神异常坚毅,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壮士断腕破釜沉舟的信念,来到两扇朱漆大门之前……然后发现没有请柬不让进。
“臭小子,还想白吃白喝吗?想的美你!”
十二万分的坚定转化成了十二万分的头疼,破釜沉舟的壮士捂着头被两个家丁赶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
破釜沉舟效果欠佳,行侠仗义的好汉只好先做一回飞檐走壁的梁上君子。
李延竹蹲在一座琉璃瓦重檐小楼的匾额后面,身子被屋檐挡在黑暗之中,低头观察着下方的情形。
不是他不着急找大师伯,是这宅子建得比迷宫还九曲回肠,他东躲西藏绕了一阵,误闯了好几个姨太太的绣房,愣是连大师伯的人影都没看见,最后只能在这蹲蹲点,看看能不能搜罗出点有用的消息。
一个簪花戴绿的中年女人叉腰站在宽阔的庭院里,四处指手画脚喋喋不休:“这个桌子摆那边,这是孟夫人要用的,一会儿搭台子唱戏,那里视野最好……哎哎哎,谁让你把琵琶提前拿过来的?赶快拿回去给姑娘们先练习着曲子,别等晚上再出了岔子。小李,彩灯绑好了没有?拿来我看看,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她叫“小李”
,李延竹打了个激灵差点应了声“在”
——这女人就是从前江流阁那个蛮横不讲理的老鸨子,以前她就是这么呼喝李延竹的,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脸上褶子更多粉底更厚,果然还是十几年如一日的让人讨厌。
李延竹脸上覆盖着阴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被点到名的另一个“小李”
颠颠地跑过来,手里抱着两盏硕大的花灯,只是这花灯与寻常绘着工笔图画的灯不同,四面全都糊上了不同颜色的彩绸,“妈妈,我们都弄得妥妥贴贴,您就放心吧!”
老鸨细细检查了两盏花灯,这才放下心,点点小李的脑门,“小心着点,千万别让灯芯沾水!”
这时,四个打扮精致、梳着双鬟头的年轻女子从院外走了进来,对老鸨说道:“吴妈妈,我们夫人来这看看,都布置好了没有?”
一个穿绛紫色衣服的女人在丫鬟们的前呼后拥下进了院子,吴妈妈一见这女人,浑身的趾高气扬一溜烟跑到了九霄云外,满脸堆笑,脂粉扑簌簌直往下掉:“呦,孟夫人您来了!布置好了,都妥妥当当的包您满意!您看这彩灯,晚上往屋顶上一照,五颜六色的光打在弹琵琶的姑娘身上,那才叫一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