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1页)
在她心里,她的至亲只有母亲一人,接下来是姨母,然后是表姐。如今母亲和姨母都不在了,于是萧王便一跃成为她心中排在第一的亲人。
哪怕世人都只承认父族,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裴峋还停留在乌恩其会讲南超话的震惊当中,乌恩其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回神。我就能说几个词而已,只是如果将来某一天,我们有机会去江南,还是少不了要学的吧。”
“嗯、嗯,”
裴峋呆呆地应答了两声,这才慢慢回过神来,“您发音很准,到时候一定学得很快。”
他哪知道乌恩其本来就会南朝话,还当她多有天赋似的。
“天苍苍,”
乌恩其又用南朝话念道,“野茫茫。”
裴峋真心一笑:“风吹草低见牛羊。”
人声
乌恩其领了去二剑的活之后,便开始留心喀鲁王手下可能被派去与她同行的人。
只是观察了好几日,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在乌恩其的设想中,此番去二剑打的名号是祝寿,所以明面上一定不能带太多人。可又因为要去找孟和的缘故,必然会有一些兵马随行。
她猜测以喀鲁王的疑心,定然不会让她来指挥,怕是只让她找人而已。
此时窗外的日头已经完全没入大地之下,世界一片沉静昏黑。乌恩其半靠在窗边,像是愣神般盯着高远的天空。
不知过去多久,借着月光,竟能看见天空中有一个小黑影出现。等那影子越靠越近,收敛双翅,赫然是一只金嘴钩的铁鹰。
这鹰体格较小,扇动羽翼都发不出太大的气流声,乌恩其抬手,让它落在自己的小臂上,随后把鹰脚杆上绑着的金属筒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来。
看毕上面的内容之后,她将这轻薄的一片直接投入火盆之中。随后一扬手臂,这鹰便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在王后向她告知喀鲁王的打算后,乌恩其便用哨招来了达日也赤给她的这只铁鹰。
若没有王后的一桩私心在,她还真没法和远在上南坡的素王妃提前通气。
又过一日,她便领了一小支贺寿的队伍出发了,照旧带着裴峋。草原最强盛的部落共三个,如今涅古斯和霍伦的首领裴峋都已经见过了,只差二剑王一位。
也不知道这卧底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引诱着他早日露出真实想法总比干坐着的好。
二剑王名叫唐兀,马上要到古稀之年,一头白发精神矍铄,鼻子宛如一个铁钩。见了乌恩其先是夸赞她让萧王退兵,大有作为,又问女儿和女婿可安好?
乌恩其本本分分答了,又说了一些漂亮的场面话。诸如什么“进冬看着天色不太好,王兄恐怕下大雪之后有变数,实在抽不开身”
云云。
唐兀王点点头,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喜怒来。寒暄完毕后,乌恩其识趣地主动告辞,二人客套的谈话到此为止。
“走吧,出去转转。”
乌恩其一折出去,立刻对裴峋说。
“殿下不再歇一会儿吗?赶了几日路,风尘仆仆的。”
裴峋温和地说。
乌恩其掸了下衣服:“我去换一身,你找个地方等我。”
又说:“那人骨头太硬了,怕是宁死不从。万一折了也太可惜。”
孟和长老的脾气,裴峋也是见识过,便乖乖听话去了。
这草原上的三大部落,当属霍伦的水草最为丰美,而二剑的地势更靠西北,大风刮起时,常常能看见黄沙满天、乱石如斗的情景。
连人们的肤色都比霍伦部的人深上一圈,更不用提那些沙土盖出的平房、绑着彩带的树杈、屋前挂着的、拿染了颜色的羊毛压出的毛毡毯来。这些都是在涅古斯和霍伦见不到的景象。
裴峋惊叹道:“当真是一个部落和一个部落的风俗不同。”
乌恩其新换的衣裳,袖子有些过于宽大,“呼呼”
往里灌冷风。她正一只手拿着布条往小臂上缠,另一端还咬在嘴里,含混道:“连信的东西都不一样,风俗能一样吗?”
说话间小臂也缠紧了,嘴里没有东西占着,又清晰地说:“就我知道的,南边信老道和信佛的都能互相掐个半死,和斗鸡似的。”
裴峋说:“反正现在是道士的天下,那老皇帝对这些神神鬼鬼可谓深信不疑。为了他的什么长生之术,专门弄了个国寺,养了大几百人,一天到晚净练什么仙丹。朱砂吃了一肚子,人倒是越来越糊涂。”
乌恩其失笑:“这么想延寿千年万年的,倒不如直接投生做只鳖来的容易。”
裴峋也笑了:“他这一生也算享尽荣华富贵,自然不会嫌命长。只是这么个人,不是英主,又偏偏占了那个位置,便活得越长越成祸害。”
“那自然。”
谈话间,两人已在城里逛了半天,仍然没找着集市在哪,乌恩其没办法,只好去像边上的妇女们问路。
“这位姐姐,请问你知不知道升月集市该怎么走?我们头一回来二剑,转了几个圈圈都没找见。”
乌恩其向着一位抱着孩子、穿碎花袍子的女人问道。
她个子高,和那女人说话时是伏低了身体的,语气又很是轻柔,与平时的架势仿若两人。
女人看着面前这位这个大个子的女孩,浅笑着指了路,末了又说:“姑娘,能不能抱一下我的女儿?我看你个子这么高,头发乌黑,想必身子也很康健吧?”
乌恩其手在衣摆上擦了两把道:“身子确实好着呢,只是我不会抱孩子……”
“不妨事,”
女人眉眼弯弯,“只是想沾沾你的福气,让我女儿将来也能这么高挑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