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1页)
凌晨三点五十三分,日军再次用猛烈的炮火压制住乔楚生的队伍,兄弟们一个个死在他面前,乔楚生打完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回头找身后的人要子弹却被告知用光了所有子弹。
他转过身,清点了剩下的武器和人数,抽出腰间的刀,看了看对面的敌人,眼里闪着冷锐的光。在那一刻,他是乔四爷,却不仅仅是乔四爷,因为他眼里的光比乔四爷更令人胆颤。他让剩下的十几个人装备上剩下所有的武器,带着所有人向敌人冲过去。他再清楚不过,这一次很难活着回去了,可乔四爷从来不会害怕。
他冲过去,用刀在敌人中间杀出一条血路。突然,他的心脏抽动一下,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他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可身体却越来越沉,越来越不听使唤,终于倒下。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血雾像一片巨大的枫叶林罩在他面前。他的听力逐渐丧失,周围的厮杀声好像离他越来越远。意识逐渐模糊,路垚的脸逐渐出现在乔楚生的脑海里,最后一点意识想着:三土,就这样吧,如果有下辈子……他听到一个很微小的声音在喊他,一声又一声,他想:这个声音好像三土啊……然后再也没有了意识。
北平方面,当刘姨告诉路淼少爷已经三天没有回家时路垚已经到了前线。路家动用所有力量去寻他,路垚因为乔楚生和路淼路森弄的很不愉快,路家顺理成章地认为路垚是闹情绪所以离开的,路老爷子咬着牙跺着脚大骂着逆子,却再也没有找到路垚。
路垚刚刚到前线,躲过枪林弹雨朝着后方的医院靠过去,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却看到一个冲在队伍最前面的身影。那是背影他再熟悉不过了,五年没见却还是能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子弹并没有给路垚高兴的时间,他看到那个往前冲的身影猛地停下,捂着肚子,慢慢弯下腰,跪下,直到完全倒下……
“乔楚生!老乔!”
对面的火力让路垚不得不趴在地上朝乔楚生一点点爬过去。同行的另外两个军医都傻了眼,只能在身后大声的喊着那个本不属于路垚的名字:未君忡。
路垚终于到了乔楚生身边,地上的乔楚生早已经没有了意识,一把抱起乔楚生,转身往回跑,用自己的身体替乔楚生挡住子弹。路垚抱着乔楚生一边跑一边喊他的名字:“老乔!老乔!乔楚生!你快醒醒啊!乔楚生你他妈可不能死啊!”
突然,一颗子弹划过,撕裂路垚的西装外套在胳膊上留下一道红色。路垚感到右臂上一阵灼痛,却没有停下来。穿过枪林弹雨,路垚把乔楚生放到手术台上,拽过身边护士递过来的白大褂套在身上,麻利的戴上手套,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剪刀,手术刀,镊子……
军区医院的条件并不算好,头顶的手术灯不算明亮。路垚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朝护士念出每一个工具的名字,他的额头上蒙上一层细汗,乔楚生惨白的脸色在昏黄的手术灯照射下更添一层病态。
“当!”
两个小时后,一颗子弹混着血水被丢在手术盘中。“纱布,绷带,酒精,棉球。”
路垚数着包扎要用的东西,护士悉数递到他手上。乔楚生被推到病房,但路垚并没有跟了去。因为源源不断受伤的人被推进手术室,路垚一台接一台手术做着,“可以了,包扎吧。”
路垚取出最后一个伤者体内的子弹,提醒护士包扎。晃晃悠悠走出手术室,路垚的腿马上就软了下去,他支撑着自己扶着旁边的长椅才没有跪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未君忡”
这个名字出自《诗经·风·草虫》中“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路垚弯腰揉了揉膝盖,直起身抻了抻后背,朝乔楚生的病房走去。
轻轻地推开门,乔楚生还没有醒,路垚脱下沾了血迹的白大褂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走到乔楚生床边。面前的就是那个自己五年没见却每天都会回忆到的人,因为战场的摧残,乔楚生黑了很多,棱角更分明了,脸也因为风吹日晒而粗糙了不少,仔细看还要很多细小的裂纹,“冬天洗完脸一定很疼吧。”
路垚在心里想着。
这一夜,乔楚生依旧没有醒,路垚就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守着他,只有乔楚生均匀的喘息声让路垚感到些许心安。白天做了一天手术,到了后半夜路垚是在熬不住了就趴在病床边缘睡着了,梦到乔楚生大声质问自己这就是你说的做过的最清醒最坚定的决定?床边的路垚嘟囔着梦话:我得留在上海,他需要我。
第二天,天刚微微亮,乔楚生的眼睛慢慢睁开看到惨白的天花板。他想起来自己在战场上被子弹击中,之后发生的事情乔楚生就不记得了。突然觉得头很疼,想要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手上有个重物压着自己。歪头一看,他怔住了,手边睡熟是那个自己五年没见却每天都在心里提及的人,他的胳膊正搭在自己手上。乔楚生想要抽出手却不想轻微的动作惊醒了路垚,路垚起身发现乔楚生醒来马上坐直上身,瞪大了眼睛冒出一大串问题:“老乔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你饿不饿?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头疼吗?”
乔楚生就这样望着路垚问出来这一大堆,一时也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只是看着路垚这副正经的样子确实有点不习惯,扑哧一声笑出声,却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丝丝疼痛传来还是让乔楚生皱了一下眉。
“你小心一点,你现在还不能剧烈活动,否则会撕开伤口的。”
路垚看到乔楚生皱眉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