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1页)
“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啊,真有意思。”
文曜眼眸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玄旸高大身影出现在花丛中,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他一改平日里的装束,脱去形影不离的岱夷斗篷,换上一身绛红色长袍,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发髻上插着象牙笄,左耳上戴着绿松石耳坠。
腰间那些象征旅人身份实用的小工具都被卸去,围上一条彩织的腰带,悬挂着玉石配饰与一把玉柄细石刀。
“旸哥,觋鹭正与我讲述南方的事情。”
文曜见到玄旸,立即迎上去,显得很亲昵。
拍了下文曜的肩,玄旸说:“去吧,你父在找你,掌典老头跟他说一早就不见你人影。”
“那老头总爱跟我唠叨祖先的故事,翻来覆去地讲,早听过无数遍,我都要睡着了。”
文曜看向站在一起的两人,笑语:“要是觋鹭能在文邑多住些时日,我想请巫祝将觋鹭的见闻记录在典册上,以后我的孩子、孙子就都能听到新故事了。”
“每次有旅人到访文邑,你都想让巫祝记下他们的见闻,我看竹子都得被你给砍光了。”
“那不至于,天下的竹子哪里砍得完,再说文邑的典册室很大,足够收藏旅人们的故事。”
听见玄旸夸张的说辞,文曜忍俊不禁。
红色锦袍少年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红色的廊柱间,仿佛他便是这尊贵的朱色本体,是文邑清雅的池苑与气派巍峨的宫城塑造出这样一位帝子。
帝子已经离去,池苑只剩他们两人,青南端详玄旸的长袍,是件丝袍,颜色纯正,使用的是提纯过的矿物染料,才能染成这样纯净的色彩。
来到文邑后,青南已经熟悉文邑王族身上华美多彩的衣物,从而他能断定玄旸身上长袍的产地。
“好看吗?”
谑戏的语气,那家伙一脸笑意。
确实好看。
旅人不讲究穿用,这家伙有张俊脸,但总是风尘仆仆,不修边幅的样子,也颇有些身份,衣物却总是因为旅途磨损而显得破旧。
稍稍收拾一番就很好看,何况他拿出珍贵的饰物装扮自己,又穿上贵重的文邑长袍,就像一位文邑王族。
“我知道你姐夫是帝徵(文邑王)之弟,你与帝徵有点亲戚关系,不过那关系毕竟疏远,帝子为什么称呼你:旸哥,就像似在称呼兄弟那般。”
青南才不会承认这样打扮很吸引他,让对方得意洋洋,他问正经事。
“我年少时……”
玄旸靠在游廊的朱柱上,他双腿交叉,做出习惯性的抱臂动作,打量起清幽的池苑,见到一只蓝翡翠鸟在池中戏水,玄旸的声音有些慵懒:“在文邑的宫城住过三年,和宫城里的子弟都认识,他以前喊习惯了,没改口。”
“你在文邑的宫城住过?”
“我父母早亡,姐姐出嫁文邑,就把我也带上,我那时十一岁。我年少时比较讨人喜欢,可不像现在这样走到哪都有仇家,帝徵见我没有父母,就允许我到宫城里生活,和其他王族子弟一同接受教育。
我嘛,在很多地方都住过,但文邑是个好地方,好吃好喝,生活得舒适,那时年纪也不懂忧愁,天天都很快乐。”
“很少人有你这样的经历,没有一个故乡,又似乎到处都是故乡。”
青南的声线柔和,甚至有些感伤。
这家伙打小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同为孤儿,青南至少有安稳的青宫生活,孩童时期不需要不断地去接纳新事物,去面对目不暇接的陌生人,甚至一度连语言交流都成问题。
“确实,这里也是我想回去的地方,我姐的家就在这儿。”
提起姐姐,玄旸嘴角有笑意。
“这件袍子,是在文邑织制的吧你将它放在行囊里,到文邑才换上,可是你姐姐馈赠的物品?”
“倒不是,这是帝徵去年赐我的绛袍,我要是不换上,可就要被宫城里的人责怪不讲礼仪啰,文邑就是这点麻烦,人们十分重视衣容。”
玄旸端详青南的衣容,他赞道:“青南,你适合做文邑人。”
白色的羽冠,一尘不染,白色的丝袍,清洁无垢,美玉配戴在乌黑的发髻上,腰间的长带飘逸。
玄旸低下身,撷一支红色的月季花,他将花别在青南衣襟上,并凑上前轻嗅,低语:“月华赠佳人。”
这家伙有时会做出乎意料的事情,而且肆意妄为,青南没有因此露出窘迫的模样,他淡定地折下一支月季,将它插在玄旸发髻上,他不语,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神情。
地中人尤为喜爱月华,会将月华结赠予爱慕之人。
恋人。
苑池并非真得只有他们两人,毕竟是平日里文邑王族子弟游戏的地方,一向有人负责打理,玄旸没法一把将青南摁在石灰刷白的院墙上亲吻,只得用那要吃人的眼神盯着青南看。
“青露呢?”
青南淡定许多,他拉开两人的距离,在和风中微笑。
“那个傻孩子又去城门外看阙楼了。”
玄旸拂弄青南羽冠上飘动的带子,他轻语:“我小时候第一次来文邑,也对那两座阙楼感到惊讶,当时还从没见过如此高大巍峨的建筑。”
“玄旸,你说这里的人们相信文邑就位于天下之中,所以他们视历任文邑王为地中人的共主,尊称为‘帝’。我在这里看见了真正的王国气象,不只是阙楼,不只是池苑里人为精心培育的各色花卉,朱色的游廊,或者雪白的院墙,是文邑的一切,都令人惊叹。”
青南回忆起抵达文邑的第二天,他受帝徵之邀,前往宫城参加宴饮,那场宴饮对他的冲击尤其巨大,他在宴饮上平生第一次听见了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