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页)
“东君……”
青南仰头看天,冬日的阳光不刺眼,能直视太阳。
这是名义上的由神授予的称号。
把白宗收回去,放进布囊中,青南就没有将它交给原主人的意思。
“青南,你来到岱夷,应该听说过东君与东海扶木的传说,我去莱夷追捕逃人,去的正是东海的海岸。”
玄旸朝青南招招手,又拍了下自己身旁的木阶,嘴角有淡淡笑意。
这家伙一向擅长讲故事,而且他能抵达普通人无法抵达的地方,见识寻常人不曾见识过的事物,旅人的见识总是远同时代绝大多数人。
在玄旸身边坐下,见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枚湛蓝通透的不规则石子,一种后世称作萤石的东西,他将石子放在青南掌心,用这句话开始他的讲述:“天气晴好的时候,站在东海岸边,能望见云海间的岛屿群,传说中的扶木岛就在其中。我独自驾船出行,想探访东君宿处,我登上一座海岛,山上见到一棵巨木,很高,直插云霄,在山谷捡拾到岩体历经火焰炼化,凝结而成的彩石……”
无论是绝美的景色,还是奇异的景观,都想身边这人能一起看见,共同经历。
溪水清澈映人脸,青南轻轻拨动水流,将自己的倒影弄得凌乱,水流经过陶壶的壶口,不停灌进陶壶,去溪畔汲水,回宅院炊火。
棠花落的冬日极其静谧,此地远离人群,它与浓密的森林,深险的山谷本是一体,似乎归属自然,但这里是有主之地,归古宅的历代主人所有。
石板桥曾由人力建造,一眼望不到边的海棠林也是人为栽种,那个曾经搭桥,栽树的人早已物故,那人是玄旸的先祖。
“我长到六岁才离开舒渎,回到玄夷城,和父母、姐姐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日。”
玄旸将处理好的鱼肉架在火上炙烤,滋滋作响,他看见青南身披晚霞,提着水壶回来,脚步轻盈,清水从壶口溢出,湿润白色的衣袖。
“可是为了避位?听闻你父亲将玄夷国君之位让给你叔父。”
青南将水壶里的水倒进陶甑,又往陶甑里垫上竹篦子,再将要蒸煮的小米填入陶甑腹中,他的动作娴熟,可知他在旅程中经常亲自做饭。
“我父亲有诸多技能,趣好众多,唯独不喜欢管理城中事务,我的叔父则不同,他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人。我父亲认定自己无法成为一位好国君,便决心让位,他大半生都在外面旅居,后来是为了避嫌,回到家乡仍旧住在城外。”
“你呢?也是为了避嫌?”
“倒不是,住在城中会被各种事情纠缠,束手束脚。我既不想为众人劳心,也不想为他人劳力。”
目光落在青南沾湿的袖子上,叮嘱:“北地不像南方,冬日里手脚容易生冻疮,你坐下烤火,其余我来。”
玄旸将竹筐里清洗干净的野菇用蚌刀割掉菇柄,又将木盆里的腊肉切成薄片,待粟蒸熟了,将食材贴在滚热的石子上炙烤,用来下饭。他做事麻利,仿佛做什么都能立即抓到要领。
你没说实话,你不是那种遇事推辞的人,而且算得上是位热心肠。
青南没将心中话道出,他拧干袖子上的水分,把手放在火旁,冰凉的手指渐渐有暖意。
正悠闲搓着手,忽然手掌被人握住,温热的手心贴上自己微凉的手背,玄旸从身后贴近青南,用自己的手捂住青南的手。
这样的姿势使青南看起来像被玄旸揽在怀里,很快,玄旸不再捂手,结结实实地将对方抱紧。
温暖的拥抱,像似要将自身的温度渡予自己。
“你学会蒸粟,吃着异乡的谷物,习惯了夜宿荒野与猛兽为伍的生活,衣袍因穿行林丛而破烂,手脚上留下锋利岩石割伤的疤痕,青南,是我使你成为旅人吗?”
声音十分温柔,听来甚至有些许怅然,青南心想:原来你也知道旅人的生活漂泊又艰辛。昨天才风尘仆仆归来,沧桑得像个亡命之徒的家伙,不正是你吗。
“玄旸,我不是旅人,我不喜欢漫长的旅程。”
青南否认,他与拥抱自己的人耳鬓厮磨,低语:“我是我,所思所为皆我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