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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流水打一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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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1页)

他遇见了周淮屿,他现在也怕死也会有软肋。

他怕死,他怕他死了就再也看不见周淮屿了。

入夜,周淮屿独自坐在床边望向外面的街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早就看不见任何灯光。

他好像又掉进了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耳边是各种辱骂嘶喊声和永远消散不掉的鲜血味。

脑袋里面还未疼起来,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怕,一切有我在呢。”

临南进入了深秋,十一月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十足的凛冽。满大街都是簌簌落下的梧桐叶,踩上去能听到沙沙响,遛弯的小柯基趁主人不注意,一个饿虎扑食跳进环卫工人清理好的落叶堆里,肆无忌惮地打上几个滚,然后被主人骂骂咧咧地拎出来。甩用脑袋又准备向下一个落叶堆进攻。

周淮屿看了觉得好笑,蹬着自行车也往落叶上碾着骑,发出一路咔嚓咔嚓的声响。一个不慎撞上了被落叶覆盖住的翘起的窨井盖,自行车左右摇摆了几下差点没把住,周淮屿慌忙刹住车,这才避免了一场丢脸的车祸。

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都赶着去上班,机动车道上已经开始早高峰的例行堵车,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周淮屿把自行车的方向往外扶了扶,老老实实地骑到柏油马路去。

半个小时后,周淮屿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讲台上,仿佛清晨的小插曲完全没有发生过。

“在前面的课上我们曾说过。画家在没有相机的年代里,一直担当着存留现场、还原瞬间的使命,”

周淮屿不紧不慢将一块巨大的画板搬到前面的画架上,“现在请大家仔细观察这幅油画,然后告诉我这个瞬间,画家抓住的现场是什么。”

摆上画架的油画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位置都是铺天盖地的玫瑰花瓣,赤红与粉白交相呼应的花瓣似看破天光倾泻而下,隔着画布仿佛都能闻到馥郁芬芳,乍一看就像是风俗场里纸醉金迷的权贵们与玫瑰共舞。

原本早八的学生们或多或少还有人在打瞌睡,看到周淮屿展示出来的油画后不由地挺直腰背,交头接耳试图从画面的震撼中找到蛛丝马迹。

“趴在最后的那几个人应该是这幅画里最位高权重的,他们看向玫瑰的眼神带着蔑视,就像在观看一场表演。”

有学生举起手,还没等周淮屿示意他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开口,生怕自己的思路被别人抢答。

周淮屿赞许地点了点头:“是的,居高位者在绝对中心的地方漠然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另一位学生举起手。周淮屿让她回答的时候。她看上去有些疑惑:“周老师,花瓣里的人看上去好像是在求救,从下半幅油画中心偏右的人表情来看。他很痛苦。”

“画面左边的人也是,他们的动作像承受不住玫瑰的重量,被硬生生压弯腰,”

又有学生提出疑问。“可是玫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呢,它只是那么小的花瓣。”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问大家,一公斤棉花和一公斤铁,到底哪个物件比较重?”

周淮屿笑了笑,略一提点之后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知道了!”

一个学生兴奋地跳起来,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奇怪地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激动了,他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在周淮屿的示意下才继续说,“这幅画里的玫瑰并不是一片两片,当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玫瑰也是也可以杀人的。”

“好比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周淮屿解答道,“不管是棉花,还是玫瑰,积累到一定的时候,个体再微小的物件也可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周老师!我查到了,”

最开始回答问题的学生甩了甩手机,这一次他在周淮屿的微微颔首后才急切地站起来,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一边念,“根据《罗马帝王纪》记载,埃拉加巴卢斯在举办宴会的时候把成吨的紫罗兰藏在宴会厅屋顶,骤然放下,以至于现场有宾客因为无法爬出花丛,窒息而亡。”

?

周淮屿侧过身子,将手上的红外线笔点到画面中的玫瑰上,“劳伦斯·阿尔玛?塔德玛把这幅油画命名为《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但是作为记录现场的重要证据,画家为什么要把紫罗兰画成玫瑰?”

讲台下的学生们又陷入了思考,周淮屿抬起左手正想看时间,裤兜里的手机就这么突如其来震动起来。他低下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纪洛宸”

两个字忽闪忽闪的。周淮屿挑了挑眉,一般这种时候谈局找他肯定是有什么重要案件,纪洛宸找他就说不准了,毕竟这段时间纪洛宸找他找得频繁得很,有事没事都会来招呼他一下跟逗小猫似的。

想了想。周淮屿还是背过身去,按下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你下课没,我到你学校了。”

纪洛宸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周淮屿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六分钟,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事,”

纪洛宸有些气喘吁吁的,大概是在跑楼梯,“就是有个惊喜给你,你先上课吧。”

“什么惊喜?”

周淮屿压低声音问。

“等下你出来就知道了。”

纪洛宸怕打扰到他上课。还没等周淮屿继续追问就急急地挂断了电话。

周淮屿的好奇被耳机里嘟嘟的挂断声勾足了劲儿,扫视了一圈还在窃窃私语的学生们,干脆拍了拍手:“好了,画家为什么偷梁换柱,这个问题就留作下节课的彩蛋。”

差几分钟,应该不算翘课吧。周淮屿想。

学生们陆陆续续从后门离开了阶梯教室,周淮屿收拾好画架从前门走出去,正好看到纪洛宸伸长脖子在张望,试图从鱼贯而出的学生们中间找到看起来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周老师。他的棉质衬衣没扣好。一路跑上来热得冒汗,就脱下了皮衣外套随意地搭在一边肩膀上,看上去特别像高中后门等着小女友放学的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