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页)
庄恒打断了儿子的话,“你妈妈还在睡,她身体不好,你不要再在她面前提这件事了。”
后面的声音听不真切,我想也知道楠儿现在的心情。他说的是不错,乔沁无辜,他无辜。可母亲何辜?父亲又何辜?庄恒是被我昨晚的胃疼吓怕了,以他的性格,拚着儿子不理解,也不会再让我受那姓乔的刺激了。我实在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和乔家的关系,心乱如麻,缓一缓也好。
然而,有些事是躲也躲不过,缓也缓不得的。当我在办公室里接到容姨的电话时,直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赶回施家,听跟去的司机哭哭啼啼的回我们,“我跟着老爷一起去拜夫人,我摆好了供品就在树下等着。没多久又来了几个人,有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他们竟也是来拜夫人的。老爷和那个老头吵了起来,我赶上去的时候,听老爷让他滚,不准靠近夫人的墓。后来他们走了,老爷就支撑不住,倒下去了-------”
父亲终究是见到了乔立勋。这些天我始终拖
着不陪他去亿生陵,就是怕跟姓乔的撞上了,没想到,父亲竟自己跑了去。突发性心脏病,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老爷子严令不许送他去医院,而医生也私下跟我们说,就顺着他吧。
“去看看你父亲,他刚刚醒了一会儿还一直念叨你呢。”
容姨鬓发凌乱,双目无神的对我说。我茫然点头。卧房已被改成了临时病房,呼吸机,监护器全都按上了。施家的孩子全都到齐,垂手立在一旁。
又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在母亲离开两年后,父亲也要撒手而去吗?老天到底要让我经历多少次这样的生生死死,到底要让我感受多少次切肤之痛?有人说,人这一辈子,前半部分感受生的愉悦,后半部分感受死的悲哀。小时候不喜欢吃苦瓜,觉得它难以下咽。越到大却越爱苦瓜,因为终于明白,人生的苦要比苦瓜苦上千倍万倍。
父亲在凌晨时分醒来,摘下氧气面罩,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看过去。看到我时,艰难的开口,“蕴茹,你还记得答应我的话吗?”
我一下想起不久前,在书房里,对着父亲承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尽我全力保全施家。我含泪点头,“爸爸,我记得的。你放心。”
父亲舒了口气,费力的笑了。容姨再忍不住,冲上去俯在父亲胸口。父亲抬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轻轻的道,“下辈子,找个真心疼你的人,好好过。”
容姨痛哭失声。
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是,“静柔,这回总是我先了吧。”
风雨凄迷的夜里,我再无双亲。心灵最深处有一片天地,就此薨塌。
父亲生前将手中持有的百分之十五的施氏股份划拨到加拿大,新成立了一个相对独立的企业,遗命二哥施逸荻和施蕴晴接管。容姨的孩子从香港施氏集团的日常管理运行中退出。虽然无从得知父亲做这番安排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但容姨对她的两个孩子说,你们父亲做了他能为你们做的一切。
父亲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由大哥继承百分之十五,逸华继承百分之十,我继承百分之五。大哥即日接任施氏集团董事会主席。至此,施家的天下正式过渡到施逸辉手中。一朝天子一朝臣,施氏的格局自然又是一番巨变。
丧期三个月后,庄恒代表香港工商联合会设宴,财政司高官陪席,香江豪富济然一堂。翌日的各大报纸头条齐齐刊登了几大集团主席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的照片,以显示香港经济持续稳定繁荣和谐的发展。穆怡拿了报纸,点了点照片上意气风发的施逸辉,说了四个字,“吐气扬眉”
。
这么多年来,大哥一直被压在父亲的赫赫威严之下,再出风头也不过是个太子爷,和庄恒、黎隆源相比在实权上相去甚远。现如今,他虽在持股比例上与当年的父亲无法相比,但也是施氏第一大股东。施逸荻远走加拿大,我不进董事局。逸华又是可有可无的性子,唯一的兴趣就是搞科技。可偏偏施家并没有it产业,他便更是不上心,在和大哥几次商业意见上的争执之后,逸华几乎都顺着大哥,再不反抗了。如此一言堂的局面,无怪乎,穆怡说他是吐气扬眉了。
容姨在父亲丧事办完之后,决定跟着二哥一起到加拿大去定居养老。这是意料中的事了。父亲走了,二哥又要远离,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愿意独自一人守着施家大宅,终日靠大哥和逸华的供养。去加拿大对她是最好的安排。
临行前,我去看她。她正将一袭半旧的桃红色旗袍小心翼翼的放进行李箱中。我打趣,“容姨,好久都没看你穿过这么嫩色的衣服了,穿起来必是好看极了。”
她却没有笑,只是缓缓的抚着旗袍的面纹,“这是我嫁给你父亲那天,他拿来要我穿的。说起来他娶我,不过是为了和你母亲怄气罢了。当年只要你母亲说一个不字,或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介意,他怕是都不会娶我了。可你母亲什么反应都没有,这太伤你父亲了。可即便是那么恼怒,他也没忘了不许我穿正红,没忘了提醒我,我只是个妾室的身份。”
我无言以对,许久才问,“您恨他们吗?”
容姨听了泯然一笑,“恨?不恨!要不是你父亲,我一介蒙尘女子,在当时那个世道,早不知被卖入什么人家了,可能此时早已是一把黄土了。你父亲虽不爱我,可他毕竟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他能给我的全部,我知足了。这辈子,我遇到像他那样的男人,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太多的,强求不来。”
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强求,唯独一份爱,一颗心,强求不来。
乔立勋夫人曾经到庄园来过,希望和我面谈。当时我午睡未醒,事后才听福庆提起,说是被庄恒淡淡挡了回去。他大概是不愿意让我再见乔家任何一个人了。
庄楠在他外公过世之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找了个他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来见我。他对我说,“妈,我不会和她分开,乔沁真的是个好女孩儿,您处旧了也会喜欢上她的。”
我闲闲的翻着本杂志,头都没抬,“随你。别带她进这家门就行。”
楠儿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妈!您怎么能因为她爷爷而迁怒她呢?您一向是最开明的,怎么----”
我甩了手里的书,站起来,指着门口道,“给我出去。你大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