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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总理百揆”

,即总理政务,摄君政,监百官。这一顶殊荣自古以来只给政绩卓越的功臣。这样一来相国就比太师和太尉都要高出半级来,高傒能监听百事,连太师和太尉也在他的监审之列,不难想,相国在王庭的分量多么举足轻重了。

归灿问:“王上都未亲政,按理说各级职权不该有大动作,是谁提拔的高氏呢?”

“这自然是……百官推举,联名上表了。”

归婴的语气带了一抹嘲讽的意味。

他没有点破,归灿已然明白了。高傒一功成名,王庭内外,早已遍布他的党羽,如此才有“百官推举”

的可笑场面。

在高氏的蚕食下,奉常司自然也不可幸免,大凡有真才实学的侍讲大夫,都在这几年被高氏党羽罗织罪名一一换下去,再替上来一群趋炎附势的腐儒,尽教给王上空谈无用的东西。

王庭的一切都在被高氏快速浸透,不择手段。

归婴望着案前的灯烛,默默无言,他不知道自己能斡旋到什么时候,王上马上就可以成年了,归氏能坚持到那一刻吗?

归氏和高傒不一样,几百年的士大夫血统让归婴不屑于和高傒搞那一套明争暗斗的小人技俩,士人有士人的坚守,但他却忘了,只坚持礼法,是无法扳倒已经膨胀的高傒的。

圣人书里只写了“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但从没写过君子与小人的交锋,吃亏的总是君子。

归灿今晚才明白,此时的王庭已不是以前局面了,他想到常年呆在王宫里的符韬,道:“怪不得先太王太后要召大将军独子进王宫,常伴君侧,这一步实在是良苦用心!”

归婴缓缓点头,认同了儿子的推断。叫苻虢的儿子长在宫中,既是对符氏的拉拢,也是对符氏的警醒。对于符韬本人而言,陪在君王之侧长大,既是一种殊荣厚遇,也是作为一个人质。

归灿道:“若是大将军能及时还都,情况还不至于太糟,但现在狁方骚扰持续不断,边关连年战事,他哪能抽身?”

他低头想了想,道:“父亲,如今国都中只有归氏能与相国一族抗衡,不久后便是王上的成年礼,此乃千钧一发之际,请父亲准许儿子继续为王上侍讲!”

归婴扫视儿子一眼,问道:“你就不怕吗?”

归灿坐直了身子,凛然道:“为国尽忠,服侍君王,乃吾辈卿大夫之责也,怎能因小人作梗就退却?况且先太王太后与先王太后近年又相继殁世,当今王上孤弱,独守王宫,主少国疑,国基不稳,此正当我效忠死节之际,为人臣子,又有何处可退!”

归婴透过烛光望向儿子,笑了笑,这一次是欣慰的笑,叹道:“是吾子也!”

归婴招了招手,叫归灿近前来。

归灿挪近来坐着,只听父亲低声问他:“明辉,今日侍讲,你认为王上天资如何?”

归灿道:“父亲,依儿子之见,王上聪慧敏捷,颖悟绝伦。不过某些方面欠缺管束和引导,致使其性情顽劣不羁,颇为堪忧。”

归婴微微颔首,继续问:“那么,王上学《诗》何如?”

归灿回道:“古之圣人有云,‘《诗》乃百经之首,不学《诗》,不可言。’王上学《诗》,已能熟诵。但先前侍讲大夫的讲解都浮于表面,从未教导王上如何用《诗》于行政,大谬之极!儿子明日侍讲,愿稍加之。”

归婴却摇头道:“不急。你刚游学归来,在宫中根基全无,若锋芒毕露,恐为众矢之的!相国一党,擅于构陷,你在内廷,若一朝踏错,令其有机可乘,那时功亏一篑,我归氏亦万劫不复,更有累于王上。慎之!慎之!”

归灿听到“万劫不复”

四个字,心里只觉得咯噔一下,他本想辩驳两句,但瞧着父亲愁苦殷切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下肚了,他俯身拜了一拜,只道:“必铭心谨记”

眼看时辰将晚,归灿不好打扰父亲休息,便打住了这个话题,问道:“父亲,相国今日来府,只为这一件事吗?为了敲打我,叫我收敛?”

“非也。倒是还为了一件蹊跷事。”

他二人叙话太久,归婴叫小厮来填了一圈灯油,屋里登时明亮几分,待小厮离开,归婴方对归灿道:“青霁如今也十三岁了,相国今日特地问起她来。”

归灿疑惑道:“和妹妹有什么关系?青霁从未出仕,相国怎么知道她?”

归婴的眼神变的幽深,默默道:“相国来此的另一桩事,就是为其子求亲。”

听到这话,归灿气愤的险些跳起来,叫道:“求亲?求的是青霁吗?岂有此理!”

他直起身子,绷紧了拳头,道:“就他永信侯门上的那个嫡子,名叫高封的来着,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沣都里谁人不闻其恶名?想求娶我妹妹,他也配么?!这样品行不端的无赖子,莫说与我们青霁结亲,就是白白入赘到归氏,也是万万不要的!”

归婴看着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儿子,心里有点好笑,淡淡说:“我自然没有答应他。”

归灿听父亲这样说,才平复下来,坐回去了。

归婴看看他的样子,无奈道:“你出去几年,长了不少见识,但性子也沾了些游侠气,怎么莽莽撞撞的?做卿大夫的,行事鲁莽可是大忌。”

归灿默默垂下头。

归婴接着道:“这桩事,你就不想想,以归氏和高氏如今的紧张关系,他明知提出这桩联姻为父必不会答应,为何还要专程来提这事?这一点我一直未想通,本想问问你的看法,没想到……你竟激动的忘了往深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