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1页)
他是个很无趣的人,活得也并不痛快,好像也并没有什麽多余的心愿。唯一的一个,还要不要去实现?
可是,人就只活一辈子啊。
等了许多时日的解释,被齐渊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就想一笔揭过。晚风拂在面上,吹散了苦涩幽香的烟气,林序的目光始终落在齐渊靠着的那扇玻璃窗上,他努力描摹那隐在暗影里的挺拔轮廓,却总是和黑暗混作一团。
楼下豔色的琉璃灯球大概每七秒会扫过这里一次,霓虹一闪而过照亮了齐渊的身影,像极了照片定格的那一瞬间。只有那一瞬间,林序能看清他真实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
“前后大概九个月就出来了,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轻飘飘的最后一句话,是齐渊为自己的牢狱之灾所做的总结,话音落地,半晌沉默。
借着断断续续的光亮,林序已经将他的轮廓一段段描摹连接了起来,他侧过头,迎上齐渊古井无波的眼睛,与之对视。
“有没有关系,有多大的关系,我能够自己判断。可你并没有说清楚。”
齐渊的视力很好,即使光影晦暗,他依然捕捉到了林序唇边讽刺的笑意。
很明显,对于齐渊避重就轻的一番话,林序很不满意:“齐渊,时至今日,还有什麽事不该说不能说的吗?”
齐渊不作声,依然沉默地望着他,似乎当下的对话也好,对峙也罢,全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偶然路过,被林序强行扯过来的路人一般。
不合时宜的,林序觉得眼前的齐渊像极了一个糖苹果,你以为瞧见了他的全貌,事实上他浑身都裹满了厚重坚硬的糖衣。只能大力咬下去,将那层外壳咬到碎裂崩塌,才能真的看见他的模样,尝到他酸甜的滋味。
“我真的烦透了你这副样子。”
烦躁的感觉来得迅猛,林序的语言不受控地尖锐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知道那时候你消失,是因为我小姨的案子,就原谅你吧?跟我有什麽关系?是我逼你的吗?我明明说过不要理她,是你自己上赶着要去帮忙。”
齐渊不曾回避林序的锐利目光,但他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能继续迎面沉默。
没有得到对方的反馈,林序的心情突然踩了空,故意捡些难听的话试图刺痛齐渊:“我都能猜到你当时怎麽想的,是觉得终于能帮我妈做点儿事了,对吗?”
终于如愿瞧见齐渊面部表情微变的林序,尝到了诡异的掺杂着悲怆的痛快,他对齐渊的讥讽满满都是恶意。
“觉得自己的存在对我家里人来说终于有点儿用了,是吗?你真的太可笑了,齐渊,你能不能清醒点?就连存在的价值都需要别人来证明,不就恰好证明了你根本没什麽价值吗?即使现在的你衣着华贵,可在我面前依然自卑怯懦,连完整的解释都不敢说出口,六年时间也没能让你改变骨子里的窝囊。你不值得原谅。”
等到林序说完长长的一番嘲讽,心里却没有半点松快,他以为自己僞装得很好。可是齐渊看得清楚他苍白的面色,泛红的眼角,以及眼睛里那一片蒙蒙水雾。
“你不需要原谅我,关于过去,我没什麽可辩驳。”
又是这种一拳打中厚棉花的无力感,林序很疲倦,他转身背对齐渊,茫然地看了看出口在哪里,这里的自己很混乱,他想躲起来。
走之前,他说:“就算没有小姨的事,你没有被抓走,也不会有多大改变。前一天你就说了,我们正式分手,所以你还是会离开,并没有什麽区别。”
齐渊像是又变回了林序的尾巴,跟着他一步步前行,直到林序找不到该往哪里走。齐渊上前一步牵起他的手,不顾林序的挣扎,把人带上了自己的车。
车里很安静,隔板遮挡了前面的一切,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块大约三十厘米宽的敦实扶手,齐渊侧身望着窗外飞速向后的景物神游,像个沉默逃避的哑巴。
林序坐下后,只觉得身心俱疲,侧着身子趴着背对齐渊,闭目养神得很不舒心。
一开始,他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不断複盘。
他告诉自己,今天知道的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一切亲密关系早已经被齐渊亲手斩断,就算没有小姨的案子,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可是怎麽会没有区别?
有的。
所有的一切都有机会可以不一样。
但是没有不告而别的齐渊,却还是狠心抛下林序的齐渊,都是不值得原谅的齐渊。
心烦意乱间,林序猛得一僵,他察觉到逼仄的空间里全是自己熟悉的气息。强势的木质香气是齐渊的信息素,不安分的香气在这狭窄密闭的车厢里逐渐浓郁,勾勾缠缠绕着林序将他紧紧包裹,忍耐一番后,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这股香气吞没。
他有些后悔没有戴信息素检测仪,时间久了,他的腺体很快便酸胀起来。清除标记之后的腺体,外表看起来没有明显的疤痕,可是当下林序却清晰地感觉到颈后有一条不存在的凸起,在跃跃跳动。
他微微侧身,怨愤的目光几乎要将齐渊的黑衬衫烧出洞来,白皙的下颌线紧绷,林序牙痒,想咬人。
车子还在匀速前行,窗外的陌生的景物让林序判断不出来什麽时候才能到酒店,他忍得很辛苦,齐渊却浑然不觉,优哉游哉的模样,让林序很火大。低头看着搭在中间扶手上的西服外套,林序混沌的双眼仿佛看见了衣服上熏腾不休的实体化信息素,一把抓起来摔向齐渊,自己却一个不稳跟着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