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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2页)

“你刚才好凶,”

宋麒说,“我为了买报纸去镇上跑了个来回,天黑了才回于家,就换来你这个态度。”

“我没凶你。”

于曼颐被他捏着后脖颈,想挣扎又怕闹出太大动静,以至于只能任他握着。她折腾了半晌还是没抢回报纸,长吁一口气,干脆抬起手指道:“还有一棵海棠树,你也印上去了么?”

“这一版。”

宋麒说,拿着报纸的手一抖,又抖开两页,果然是于曼颐口中那棵海棠树。这还是宋麒的报纸第一次有这样像模像样的插图,这也是于曼颐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画被铅印在报纸上,而不是纸片上的潦草一画。她借着烛火上下观察一番那页的排版,忽然不急着抢报纸了,而是将视线转向宋麒——微弱的火光照亮于曼颐的脸,眼角眉梢,全是新奇和有所成就的笑意。

宋麒晃神,握着于曼颐后颈的手微微松开,任她弹射似的靠近自己,终于将那报纸夺到手里。她将报纸来来回回地翻了三遍,举起来看过又铺到桌面上。她用手指去摩挲纸面,油墨牢固地被印制在纸面上,她的插画和齐颂的小说一样墨迹清晰。

“真的是我画的插图!”

于曼颐说,“我画的东西被印到报纸上了!”

她将报纸从桌面上举起,比画纸略大的一版,遮住了她半个身子。她终于不再是白白领了一笔薪水,而是为了所得付出的劳动。于曼颐觉得自己离方千所说的那句“安身立命的法子”

走近了一步,虽然只有很小的一步。她又这么举着换了个角度尽情欣赏了一会儿,终于被宋麒将报纸从眼前拿开,好气而好笑地询问:“要在地窖看多久?这报纸就是给你买的,你拿回房间看也行。”

他把报纸叠了两折递还给她,将桌上的蜡烛灭了,光换成手里的油灯。于曼颐跟在他身后,见他将地窖门举开一道缝,四下环顾一番,确定无人之后爬出,又伸手将还在地窖里的于曼颐拉出来。于曼颐觉得他俩此刻倒确实有些像两只团体行动的地鼠,爬出洞穴前还要观察环境是否安全。

于家尽职尽责的门房保佑,他们十分安全,寂静的院子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报纸被衣服摩擦的动静。又跟着宋麒走了几步,于曼颐忽然伸手将他衣服后襟扯住。

油灯一晃,宋麒停下脚步。他回过头,于曼颐已经和刚下地窖时完全不同了,靠他靠得极近,眼睛也亮亮的,就像是与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隔阂。

月亮和油灯都是光源,于曼颐在这些光里干净温柔又漂亮。她微微踮起脚,压低声音问宋麒:“你能不能陪我去祠堂?”

“什么?”

宋麒垂了下手腕,油灯微微晃了下。于曼颐今晚是真的很高兴,他认识她这些日子,第一次见到她这样。

“我想把报纸烧给我父母,白天太显眼了,”

于曼颐摸了下藏在胸口衣服里的报纸,想了一会儿,继续和宋麒说,“还有你,我想要他们看看你。我和他们求过的愿都灵了,我让他们认下你,以后就也能像保佑我一样,保佑你了。”

第22章完美配合(一)

◎祠堂◎

回房间的路走到一半,宋麒又陪着于曼颐绕去祠堂的方向了。

就于家宅子里的几条路,宋麒眼下的确是对晚上的样子比对白天更熟,白天他还未必能找得这样迅速。两个人在祠堂紧锁的大门前站了片刻,宋麒从地上捡起一根废掉的铁丝,在锁眼里转了几下。

寂静夜色里“咔哒”

一声,祠堂的大门第二次被他撬开了。于曼颐侧过头,发现他连锁都没弄坏,走的时候还能再关上,真是溜门撬锁的老手。

“你怎么开锁这么熟练?”

她猫腰进了祠堂,见宋麒正将门掩上。而他将手里油灯挂到墙角照明,对于曼颐说:“从小就练,为了叫什么都关不住我。”

他的确是很难被关住的,不然当时也没法从游家手里逃出来。这是于曼颐第一次听宋麒提他自己的事,但也就这么一句了。他又替她将放在高处的父母牌位端下来,放在她正跪着的前方,又用油灯做火源,点起了一根祭祖的蜡烛。蜡油很快融化成蜡油,在烛身上滚落,凝固,顶部的火苗则随着于曼颐探过去的报纸跳动,将她笔下的插画吞噬,最终燃作一片又一片的灰。

于曼颐一边烧,一边轻声和父母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而宋麒只是在一旁站着,看见于曼颐的脸在跳动的火光里或明或暗。她在旁人眼里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对着宋麒和父母的时候,倒是无比的啰嗦。这一夜真好,这三个愿意听她啰嗦的人都在她身边了。

烧到最后一页报纸的时候,于曼颐终于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宋麒。

于曼颐的父母牌位在上,宋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跟着她跪下,可他跪下又显得不大像话,且没什么名分。好在于曼颐看出了他的纠结,连忙摆手道:“你不用跪的,你过来和我坐在一起吧。”

说完,她就把跪姿改成了膝盖并着侧坐,宋麒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坐到于曼颐旁边:一条腿立着,一条腿盘着。那根流着蜡油的烛火就放在他俩相向而坐的正中间,宋麒用手笼了下火团,帮于曼颐将最后一张报纸也点燃了。

“我不知道你要烧给他们,”

宋麒说,“下周我去镇上,再帮你买一份吧。”

“好呀,”

于曼颐笑了一下,转向牌位说,“妈,这就是宋麒了,你和爸爸快记下他的样子。他做事可冲动了,老是碰到危险。妈妈,你和爸爸要保佑他,别再碰到危险了。”

“你怎么不说我好话呢?”

宋麒抬头看着于曼颐父母的牌位,忽然有些不自在,把视线也移开了。他用手把报纸的灰烬在地上抹平,又扫到了垫子底下,把他们来祠堂的痕迹彻底“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