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页)
老管家等了等,片刻后又敲三声门:“先生?”
“来了。”
里头终于传出一声懒洋洋的答应。
随后,门被推开,厢房里走出一个男人。
那是个男人。虽长发及腰,但张错一眼就看出他是男子。
他有张阴晦俊气的脸,黛眉,高鼻梁,唇如点绛一般红。
他随意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领口松松垮垮,不周正且算了,竟有两颗扣子没扣上,露出一片白皙削薄的锁骨。
披头散发,他走路打小摆子,像喝醺了酒水,浑身一套玩世不恭的浪荡姿态。
除去他那一双眼。那是双鹰隼的眼,精明锐利,目光仿佛可以刺透这愚昧俗尘中的一切。
他,先生,慢悠悠地晃过来,朝老管家弯下眼角笑:“这就是新回家的五个?”
回家?家?
张错觉得他字眼用得奇怪,甚至十分荒谬——这里算作他们这些贱种的家?他们配吗?
“是,先生。”
而老管家这样答复。
老管家:“按先生的要求,想留一个在身边伺候,我这便都带来,让先生看看。”
“嗯。”
闻人听行扫过面前的五个孩子。
都是脏兮兮的小少年,没娘亲没爹疼,可怜极了。
一贯来说,越是这样可怜,颠沛流离,吃过苦的孩子,在这乱世里大多越乖巧听话,内向生涩。
他们年纪尚小,童真与顽皮被苦难硬生生磨去,他们压抑、闭塞,对这世界充满深入肺腑的恐惧。
不过偶尔,会冒出一两只狼崽子。身上带钻头,带毛刺,生反骨。有的有幸,成个人物,但大多无幸,被乱世碾得粉碎,终于非命。
所以,前四个孩子都低着头,闻人听行并不奇怪。直到他与站在最后的张错对上视线。
闻人听行眯起眼睛,微微挑起一边眉毛。
对面的男孩没有错开眼,甚至眼珠子动也不动,就直勾勾盯着闻人听行,眼睛漆黑。
闻人听行走到张错跟前。他越走越近,张错还是一直看着他,不闪不避。
“就让他留在我这儿吧。”
闻人听行说。
“啊”
老管家愣了下,犹豫片刻,过来拉开闻人听行,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先生不知道,这孩子是个结巴。”
“而且”
老管家面露难色,“而且,他出身不是很干净。他的生母,是白房子里的。”
白房子,那是最下等的妓院。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张错天生有缺陷,出身又不清白,若不是先生交代过要把人全都带来看看,老管家是想直接把他安排在偏院,不让他见先生的。
实际上,老管家虽然跟了这位少当家多年,但始终摸不清他的性子。说他是个放荡不羁的人,有时候又极好面子,极喜周全,而说他是个规规矩矩的人单从他自个儿不修边幅的尊容就能瞧出来,更甭说他那些古怪的兴趣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