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1页)
梁树的声儿越说越小,贺山听他这话,明白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不是说这个。”
贺山补充了一句。
梁树笑笑,伸手系安全带:“我知道,大学生还是很包容的,最多就多看两眼吧。”
“哦。”
贺山点点头,伸手把梁树的东西朝自己怀里拢了拢。
梁树看着他动作,有点想笑,就这两样东西被贺山搂得跟宝贝似的:“我那一堆东西放你身上跟金子似的,你赶紧把安全带系上吧,东西要不方便就扔后座。”
贺山点点头没说什么,系了安全带,东西也还放他身上。
车开到半路,两人一直沉默着。梁树按下一点车窗透透气,趁着红绿灯的间隙,试探性地问贺山。
“你……在门口站了好几星期?”
“啊,”
贺山没想到梁树会突然提这茬,条件反射地点点头,“顺路过来看看……而已。”
顺什么路,看什么看。
贺山在心里面特没出息地骂自己。
这鬼天气本来就没活儿,前两年窝那小出租屋里,到了冬天也想着做点什么多挣点。
前两年搞了一个小吃摊,推到大学门口去,没想着那地方大家都有固定的摊位,也有固定的圈子,自己只能窝在一个角落里卖。
贺山卖炸串,和自己做的一些小零嘴。不知道凭的是他的手艺还是这张脸,虽然地理位置不大好,但来他这买东西的人只多不少,有时候到了饭点还得排队,挺多都是女大学生,站贺山旁有时候还脸蛋儿通红地问能不能合一张照。
贺山心里有着“顾客就是上帝”
的理念,因此对于合照的请求基本都没拒绝,只是不让打扰到后面正常排队的人。
勺子从中午挥到下午没停。到了上课时间,勺子在外面放一会就冻成冰块了。贺山手上有茧,直接摸着勺子倒是没那么难以忍受。
但到后来,这天气离谱到不戴手套两分钟手就会冻僵,贺山干活的手套又漏风,迫不得已给自己添了一双棉手套,加绒的,手一放进去跟放进火炉似的。
他戴着手套搓了好几下,又十指交叉来回捏了几遍,第一次觉着北方的冬天没那么冷。
生意不错,但到后来架不住人眼红,挺多都是外地来打工的,又都是些比贺山年长的,心里看不起他,有时候明里暗里刺他两句,说好好读书就进大学,不好好读书就像他一样来摆摊。
贺山也都没往心里去,想着就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
那个冬天正好赶上大学城这一片儿重新规划,能摆摊的区域重新划分,没人告诉贺山。
他第二天推着车没看着其他摊贩,倒是看见了城管。城管笑眯眯地告诉他这片不能摆了,重新规划了,给他指了一条路,让他上另一片地方去。
零下七度的冬天,贺山拉着自己的车徒步走了两公里。车是二手车,轮子不太好使,动起来咯吱咯吱响。拖着这么个东西过马路不太方便,又笨重,还挡视线。
一过马路,贺山就费老大劲地想快点把这玩意儿拖过去。这城市车不让人,人也不让车。快走到对面的时候,老有右转的车对着他摁喇叭。
贺山站小吃摊车左边推,一有人摁喇叭他就得把头探过去赶紧看看是什么情况,对着车主一顿点头,脚上也没停,一鼓作气推到对面,摇得车上的东西叮铃哐啷地响。
这两公里过了五个路口,每个都这么胆战心惊。
贺山推着小吃摊车看见前面拐角那排了两列长长的小吃摊,想着应该就是那。
走到的时候背上出了一层汗,手腕酸胀胀地疼。贺山推着车想见缝插针地把自己的车插进去,来来回回转了四五圈,每一个空当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连片灰尘都塞不进去。
已经摆好摊的人,认识的相互搭几句话。有些是熟面孔,在之前那地儿贺山就见过好几次。这会儿他们齐刷刷地盯着贺山看,生怕他抢了自己肉吃似的。
贺山没想走,来这一趟废了老大劲儿。先不说就这两公里,就冲着自己凌晨就爬起来准备食材,收拾了锅具,还得加上一路过来花费的时间,贺山也不乐意就这么回去了。
他推着车不甘心地又转了一圈又一圈,从上午待到了中午快饭点,学生陆陆续续地从学校出来。
旁边大姨看不下去,冲着贺山说了句:“小伙子,你来晚了点,这地儿都被占完了,你换个地儿吧。待会城管还得过来一趟,要是东西被扣了怪不划算的。”
贺山本来就只是累,累点儿没事,回去睡一觉就恢复了。冷风吹着他都没让他停下,这会儿这大姨的话让他一下停住了。
他抿着嘴深吸了两口气,使劲眨了眨眼睛,转头对着大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您,我知道了。”
公园
“顺路,你这段时间应该没活吧,你干嘛去了?”
梁树从后视镜里想看贺山一眼。
贺山抿着嘴想了下,说:“去找点活干。”
“这么辛苦,”
梁树说完这句沉默地开了一截儿路。
车载电台调的是f900音乐之声,现在正放到altonjohn的《canyoufeelthelovetonight》。梁树把音量调大了点,贺山跟了句:“这歌还挺好听。”
“是挺好听的,我还挺喜欢这个频道,”
梁树打着方向盘接茬,接着问,“你以前冬天都干过什么啊。”
“摆摊,卖衣服,搬货什么的,都干。”
贺山靠着看车窗外。
梁树想到贺山大冷天站街上,心里就发酸,还得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这么打趣一句:“你还会摆摊,卖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