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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老虎团血战杨湖武辉捐躯大土围(第1页)

却说罗锋和黎明带着艰巨的任务回到驻地苑寨,立即召开了连以上干部会议。罗锋传达了刘伯承的指示和纵队作战会议精神以及王近山的作战指示。然后,他抬起伤残的右手,别扭地一挥说:“同志们,纵队和旅首长都抱定了决一死战的决心,可见这是场恶仗啊!我们每个人都要有与阵地共存亡的思想准备!”

“嚓!”

1营教导员武辉从衬衣胸襟上撕下一块白布,那是妻子丽淑亲手给他缝制的,一直没舍得穿。从北茅集撤出来以后,他觉得形势紧张,生死难料,这才从包袱里取出来穿在身上,把妻子的爱记在心里。他略一思忖,咬破中指,写下一行血书:“誓与敌人血战到底!”

黎明对武辉充满了敬意,也被武辉的英雄壮举深深感动,激动而庄严地说:“这次战斗关系到冀鲁豫解放区和几十万人民的生死存亡,武辉大义大勇的誓言,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下定决心,生死和同志们在一起,和阵地在一起,不论在战斗中负轻伤还是重伤,不消灭敌人,绝不下战场!”

武辉两道卧蚕眉下的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两片薄唇飞快地迸出一句话:“我们营坚决要求担任突击队!我坚决要求带突击队打头阵!因为我是一个共产党员!”

姬先锋也“嚯”

地站起来,黑塔似的身体挡住了昏黄的油灯,人们看不清他的脸,只听见他瓮声瓮气地说:“我要求当突击连长,跟随教导员打头阵!”

其他连营干部也纷纷要求承担最重的任务。

罗锋调动着每一根神经,考虑如何选好突破口和突击队。要完成最重要、最关键的穿插、分割、阻敌西逃的任务,最最重要的就是控制大土围高地。要实现这一战斗决心,保证首次突破成功,突击队还非得武辉率领不可!突击连还非第1连莫属!他和黎明交换了一下意见,便宣布战斗部署说:“我带1营,黎政委带2营,俞副团长带3营,乐参谋长带团指挥所,马主任掌握担架队。全团编成两个梯队:1、2营为第一梯队;1、4连为突击连,由武辉同志指挥,突破敌防御要点大土围。3营为第二梯队,担任阻击申倪寨增援之敌。重机枪和迫击炮由团集中使用。一个小时后,全团向大杨湖西南展开接敌运动,占领攻击出发阵地。”

武辉临行掏出1000元鲁西币说:“政委,如果我牺牲了,这1000元钱就交给党,算是我最后的党费!”

黎明安慰他说:“老武,我一定替你保存。我们一定能胜利!”

武辉带着坚定的信念、必胜的勇气、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义无反顾地去了。黎明没有伤感,武辉此去纵然是九死一生,那也是意料中的事,因为在那残酷的战争环境中,人人都抱定了与敌人决死战斗的决心啊!

开过动员会后,武辉掏出笔,在他和妻子的结婚照片背面写下几行小字后,便向部队跑去。

战士们乱哄哄地围着连长或指导员。

这个说:“如果我阵亡,请支部批准我入党。喏,这是我的入党申请书!”

那个叫:“连长,我是农民,不会说话,这是我用子弹壳做的自来水笔,如果我‘光荣’的话,请你转交给我家牛娃,叫他好好读书,长大了建设咱国家!”

有的嚷:“教导员,这100元钱,交给党组织,作为我最后的党费!”

王克勤从武辉等共产党员身上看到了一种伟大的精神,懂得了穷人翻身得解放的道理。他拿着入党计划和300元鲁西币,诚恳地说:“教导员,我一定按党员的要求去做,实现我的入党计划。请党在这次战斗中考验我吧!如果我牺牲了,就请党追认我为共产党员,这钱就当作党费;如果不能追认,就把钱给同志们改善伙食吧!”

武辉严肃地说:“王同志,党接受你的请求,希望你在战斗中经受住考验!”

政治处主任马忠被樊根缠得没法,只好派他到1营协助政治鼓动。

临行前,樊根将心爱的银壳怀表交给马忠保存,坚定不移地说:“我已抱定牺牲的决心。这个就当作我的党费吧。”

说完,他往腰带上插了两颗手榴弹,背起一箱子弹,兴冲冲地向1营集结地跑去。

他正往人群里钻,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响起一串脆嘣嘣的声音:“老同学,你来迟啦!各连马上就要出发。请你把干部战士留下的东西交给组织股长吧。”

樊根十分熟悉这声音,不高兴地说:“老武,我是来参加战斗的。这些东西还是请你的通信员送去吧。”

武辉从怀里掏出油布包,十分信任地按在樊根手上,说:“这是我和丽淑的合影照片。如果我牺牲了的话,烦请你给她写封信,连同这照片寄给她,安慰她不要伤心。她是很懂道理的,在思想上她也早有这样的准备。请你劝她……再找个比我强的好人。”

樊根感觉武辉的手在发抖,血液在沸腾。武辉头也不回地向队伍跑去。樊根拧亮手电,见照片背面写着几行小字:“丽淑,要想见面,除非渡过天堑,消灭蒋匪军,才能团圆!辉1946年9月5日傍晚。”

他小心包好照片,装进公文包,跟在营部通信班后面,在夜幕的掩护下,向大杨湖与申倪寨、天爷庙之间穿插。

渐渐地,在这支肩负着艰巨任务的突击部队面前,出现了一堆又一堆蒋军烧起的篝火,连寨墙、村外的鹿砦、游弋的哨兵也依稀可见。流星般的曳光弹在黛色的夜空中乱窜,心虚胆怯的蒋军胡乱打着枪,给自己壮胆。

“往后传,拉开距离,隐蔽前进!”

“就地隐蔽,构筑工事,准备攻击!”

樊根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卸下背上的子弹箱。他看见武辉一行人在火光中,在流弹中,斗折蛇行。武辉那宽大的裤腿被夜风灌得胀鼓鼓的,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中了。

勘察地形后,罗锋说:“敌情和上级通报的差不多。对原方案我再补充几点。大土围是由三个大院子组成的,地势较高,是大杨湖敌人西南边的防御要点,也是敌人西逃的咽喉和必经之地,我们必须攻占它,牢牢地控制住。我们突破的重点就定在大土围。攻击开始时,武辉指挥突击队1、4连,集中全力拿下大土围前沿阵地。我和柯虎率2、3连从突击队左、右两侧跟进,扩大和巩固突破口。突击队必须先拿下一座大院以为立脚点。黎政委带2营从1营右翼投入战斗,占领东边的大院,同1营形成掎角之势。俞副团长带3营向天爷庙和申倪寨方向警戒,一旦敌人出援,就坚决阻击,绝不许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以保障我侧后安全!”

各营干部分别组织部队去了。罗锋沿着新挖的弯弯曲曲的战壕视察突击部队。9月初的夜晚,天上的星斗早被黑云和狼烟吞没。秋风卷起的沙粒,打在脸上麻酥酥的。稀疏的枪声从远处传来,流弹发出尖利的啸声,时而从头上掠过。罗锋对这些毫不在意,17年的戎马生涯,使他早就习惯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每次突击前,他总要到突击队里转转,不是检查武器,就是检查行装,或者说上一两句鼓动性的话。

在攻击出发阵地上,1班长狠劲地在壕沿上擦着雪亮的刺刀。王克勤在校定机枪标尺。十几天来,战士们目睹了蒋军屠杀鲁西南群众的不少暴行,满腔的怒火早在心里积聚着,像快要爆发的火山。战士们怀着兴奋而又焦急的心情,像待扑的猛虎,趴在蒋军鼻子底下,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罗锋回到用门板和房檩搭成的团掩蔽部。侦察排长沈亭来报告:“我们捉住敌人一个排长!”

“带进来问问。”

俘虏被押了进来。那家伙是个瘦高个子,焦黄的脸,活像个大烟鬼。两只小贼眼在昏黄的灯光下骨碌碌乱转了几下,仰头凝望着掩蔽部顶棚,样子十分傲慢,很有几分瞧不起面前这位右手残疾、面带菜色的八路军团长。

罗锋照例问道:“你是哪部分的?”

俘虏昂着头,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整3师的,你们想怎么样?”

“哪个旅,哪个团的,什么职务?”

俘虏念经似的摇头晃脑地说:“整3师是国军的王牌,一色的美式装备,能攻善守,远征缅甸,所向无敌。你们没那副钢牙,休想伤我们半根毫毛!”

“再好的装备,你们的赵师长也只能当个运输小队长。把你们的战斗部署说一遍!”

“这个嘛,我无可奉告!作为国军军官,落在你们手里,我宁愿杀身成仁,效忠党国,也不背叛蒋委员长!”

整3师一个小排长都这么傲慢,赵锡田的飞扬跋扈,骄纵傲慢,狂妄自大,就可想而知了。罗锋怒火中烧,厉声喝道:“好,你想杀身成仁,我今天就成全你!拉出去,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