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1页)
看着弟弟在自己的照顾下健康成长的样子,他特别开心,特别幸福,就像是,有了真正的家一般,而这个家里,有个身体不好的小孩子,需要他这个当哥哥的来悉心照顾,他喜欢小孩离不开的样子,也希望小孩在自己的照顾下健康长大。
而他的母亲卢夫人,在他而立之年,将他此生的幸福夺走了。
她以为她杀的是谁啊,杀的明明就是他扶少阳啊!
那一刻,他才明白,他的母亲,眼里除了对他爹的恨,就没有再多的能力去爱自己,更遑论关心别人。
她从来未曾真正了解过他这个儿子,也从来未曾想过改变她自己。
他的弟弟那么小的存在,她为何就不能接受他?他也想过,打算待弟弟身体情况稍微好些后,便如她的愿找一个女子成家,生个一儿半女与母亲留些念想,此后边照顾家庭,边炼丹寻求让弟弟健康长大的法子。
可是,她居然早就对弟弟起了杀心!他的家是扶少云,就这样被她烧没了。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
闲来无事的时候,扶少阳偶尔也会想,自己为何对弟弟有那么深的爱和执念,或许是因为他……太需要填补心里的某处空洞了吧。
他需要有一种情感,让他觉得活着的感觉美妙又充实,认真想想,或许不是弟弟需要他,而是他离不开弟弟……
有弟弟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记忆里唯有和弟弟在的日子,才是温暖有色彩的。他的母亲所做一切,不过因为她选择了恨,而他,选择了爱。
因他爹常年不着家,于是,他母亲所有的怨恨和委屈,都发泄在了家里唯一的男丁身上,扶少阳鲜少会去回忆小时候和卢氏一起生活的日子,因为那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寡淡如水,无一丝温暖,在经过几千年时光长河的淘洗之后,如今他只记得家里永远冰冷的灶台,和他那时常饥肠辘辘的肚子,还有他曾经满身的冻疮。
他自记事以来,一年四季不管天寒地冻还是高温酷暑,他都要日复一日地砍柴采药和做农活,因常年的劳作和受冻,身上不知长了多少冻疮,才不到十岁的手就布满了老茧和伤痕,每到冬天冻疮破溃时,又痒又疼的滋味,他至今记忆尤深;那时候他常常边砍柴边看着山的那头哭,哭着叫“爹”
,好希望被他叫做“爹”
的人能回来救救他,救救他冻得难受的手脚,救救他那时常发疯的娘。
他们家明明不需要这么多柴火和草药,也非特别缺钱,可是他母亲卢氏,每日定要他砍多少柴火采多少草药才与他吃食和睡觉,觉得惩罚了他就是惩罚他爹一样,认为他爹若是回来看到家里这般光景,定是再不会离开。
可是,她低估了一个丹士成仙的决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用。她得到的,除了更加暴躁怨愤的自己,就只有与自己越来越远的儿子。
她的儿子理解她,但也仅限于理解,除此之外对她再无多的牵念,更别提那早就消磨在冰天雪地和炎热酷暑里稀少得可怜的亲情。再浓的血缘,若没了温情,也会慢慢变得冰冷。
她不知道,她儿子心中,真正的家人,只有扶少云,那个从小便是对他这个哥哥无比亲近,需要他来呵护照顾的小娃娃。
所以,那次大吵了一架后,他会离开的那般决绝,他母亲所有的失望、怨愤和委屈,从此都与他无关了,他常常在想,若是当年早点下定决心带着弟弟四海云游,是不是自己和弟弟就不会经历这么多离别了,是他自己害了弟弟呀。
经过卢氏的教训后,扶少阳再不敢把弟弟单独丢在一边,他将弟弟的桃核放在可温养元气的药草制成的香袋里,用绳子拴了戴在脖子上,这样就无人再能抢走他的弟弟,再也没人能伤害他了。
他带着“他”
到处云游,困了累了就与“他”
说说话,聊聊天,假装“他”
能听到。
他相信,弟弟还活着,只是他不能找到再次“唤醒”
他的方法而已,但这样的日子又是绝望的,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卢氏那般的疯魔,尤其是炼丹失败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捧着弟弟的桃核哭,哭这天地,他们如沧海一粟的渺小和脆弱,哭自己作为一个凡人,既不知弟弟从何而来,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心之所系不知去向,他如游魂一般踏遍人间山河,炼尽天材地宝,遍访奇闻秘术,却皆无所获。凭空出现在他的世界的人,又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这种无力感,让他痛恨身为凡人的自己,因为凡人之躯,他才无能为力,所以他疯也似的炼丹吃药,只为了延续自己的寿命,茍延残喘在所不惜,只期在有生之年,能找到弟弟,看着他健康长大。
即使上天入地,逆天改命,他也要拼尽全力!
云游之时,他带着他的“弟弟”
睡过山洞,住过破庙,遭遇过天灾,经历过人祸,他从一个俊逸无双的丹士,渐渐变成路边乞讨要饭的乞丐,看透世态炎凉,尝尽了人间冷暖,本以为希望渺茫,心灰意冷之时,他遇到了离家出走的来自青丘狐族的狐七。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那时的狐七还是少年模样,许是来自妖族的传承记忆,他一眼便是看出了他挂在脖子上的桃核与众不同,是那个少年告诉他,他的弟弟并没有死,只是伤了元气在桃核里休眠沉睡,且他或许有法子能唤醒他。
没人知道,当狐妖告诉他,弟弟还活着的时候,他有多高兴,高兴得直哭,他原来不是一个人,一直一直,家都在的,弟弟也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