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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使说,真的能有什么能改变的话——
那也只会是从此刻开始的改变。
他突然感到身体变得轻盈起来,来自现实的沉重感和责任感统统随着喧响的风飘落在身后。阳光正在眼前,远方也正在向着他招手。
安德烈·纪德义无反顾地奔向了那条未知,满是挑战的僻静小道。
“我应该做什么呢?”
现实里,纪德突然开口问道。他脸上的表情是想通什么后的如释重负。
“很简单。”
幽灵看上去没有注意到纪德刚刚的内心挣扎。他头发翘得很明显,赤瞳神采奕奕地宣布道:“这我可有经验了!”
这——我——可——有——经——验——了!
可——有——经——验——了!
有——经——验——了!
……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但火车上抱着自己仅剩下的家当的纪德回想起来,瞬间欲哭无泪。叔叔他之前的可靠沉稳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一刻存在的……
我就不应该想象一个可以在公开场合看到自己,突然话题一改,变成询问自己要不要叛国的人过去是有多么可靠……
被一根筋地怂恿卖光了自己在巴黎的全部家当,甚至连书都没有拿几本走的纪德内心继续给自己点着烟。
我多年收集整理出来的书,现在全部都给巴黎图书馆做嫁衣了。
我当年精心挑选,废了好大功夫买下来装修的房子,它内部甚至都还是崭新崭新的,现在全部都给下个房主做嫁衣了。
还有我那满仓库的旧家具和旧电器……
垃圾分类站的工人看了都要目瞪口呆,有偿收费收到手软,之后笑我笑到天亮。
我真是个妥妥的冤大头。
纪德内心点灭的烟已经积攒了满满一个烟缸。他现在只能期待,自己当时清醒的那么点时间里雇的搬家公司可以帮忙搞定点……
不然他可以真的要去当个流浪汉了。
还有你呢,就是你呢……他望着自己包里的童话书,内心幽幽地感叹:你这是只提供方法,不提供售后的,是吗?
中途消失不见什么的,真的是会让被骗的一无所有的男人感到内心麻木的。
反正现在的情况是:纪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当内心点燃的烟头挤满了一个烟缸后,安德烈·纪德终于放弃思考了。
反正出都出来了,现在回去也没什么用……他双目失神地在内心与自己的家,自己的书房,自己的财产做了个简单的告别。
但之后他的思绪停留在前不久刚刚决裂的发小身上,纪德内心叹息:倘使保尔知道,大概第一时间就会猜测自己是因为终于和他绝交成功,所以才跑得那么快。
可我真的是被骗出来的……
被诈骗分子骗到几乎一无所有的受害人纪德深感糟心地捂住自己的脸。
但现在诉说事实,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他天马行空的话。
他们只会觉得安德烈·纪德疯了。
纪德对此长叹一口气。
更何况,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没必要再去解释。
他静下心来,看着和童话书一同被他带出来的纸质世界地图复印件,上面有着自己最先规划想要探究的地址。
那童话书上的教堂……
当他再度阅读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眼熟。
纪德之后也琢磨了下信主人的旅行途迹,甚至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有时间去往那么多地方。
在幽灵已经承认这是自己的笔迹的情况下,一人一幽灵都对着流亡者在被叛国之后突然一转想法,直接开始全世界环游的行为感到迷茫。
如果说信的主人还活着,可他到底是要寄给法国的哪位?
“你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朋友在法国?”
前不久,纪德还在边对着地图圈圈点点,边询问幽灵道。
但是少年幽灵只是轻轻摇头:“我当时真的没有那样子的存在。”
纪德听后顿时陷入沉思。从幽灵所在的活着的时间点到后续叔叔被记载的死后第一次公开出现的时间的确有着将近一年左右的时间差。倘使他在这段不短的时间结识到现在仍待在法国的朋友,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更何况他本人也在中途来过法国。
青年时期遇到的二重身,在此刻被纪德纳入对过去故事的猜测里。
好奇心驱使着纪德向前,但是无论是他,还是幽灵都坚持将那堆自俄罗斯远道而来的书信留在巴黎。
只有将信留在此处,祂们未来才能遇到真正的收件人。
但一人一幽灵都知晓:这个可能十分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