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1页)
沈覃舟立在原地淡声问他:“都听到了?”
“我没有走。”
他从暗色中走出,微抿唇。
沈覃舟勾着唇,有些气急反笑的意味:“行啊,你倒是不客气,这才过多久,便也跟本宫玩起阳奉阴违了。”
周藴把她的柔荑抓在手里,漂亮的桃花眼凝视着她,面色发白:“殿下,我错了,你再给我些时间,我只差时间了,你不要不要我。”
沈覃舟蹙眉,盯着他晦暗的一双眼:“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他环住她,眉眼低垂,神态难掩落寞:“我帮不上殿下的忙,父亲说,无用的棋子便是弃子”
沈覃舟昂起下颌,当即勾指敲在他头上:“想什么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周藴目光似游魂飘荡,半响闷闷道:“那世子之事殿下有何打算?”
“这些日子我想了想,父皇有一点说得不错,出了大魏这就是邬邺琰的家事,我们确实不该多管闲事。”
女子声音闲舒柔和,宛若闲敲棋子落灯花,与方才大相径庭。
“当年城破,邬邺王族中世子这一脉不是被赶尽杀绝了吗?谁又能帮他?”
周藴皱眉神色苦恼。
沈覃舟轻耸肩膀,微笑道:“西洲王族中姓邬邺的可不少,从前他们为了利益背叛老西洲王,如今怎不能背刺邬邺凉。”
“可世子现在一无所有,陛下不愿帮他,他连上桌的筹码也没有,何谈重利许之?”
周藴几乎下意识反驳道。
“既无利可许,那便只好刀剑加身。”
沈覃舟依旧无所谓道,“如今全天下都晓得邬邺琰是他那位好王叔的眼中钉肉中刺,这种紧要关头谁和邬邺琰有联系,在邬邺凉眼里就是同谋。”
“殿下是想借力打力?可西洲王族那些人如今该避世子如蛇蝎,轻易不会落下话柄的。”
夜里露重,沈覃舟缓缓往浮胧阁而去,面上几许不屑,几许嘲讽:“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攘外必先安内,邬邺凉这会子急匆匆向我大魏俯首称臣,就是打定主意要肃清异己,这老头本就生性多疑,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就是旧事重演,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信不过,何谈那些二姓家奴。”
“殿下是想将他们跟世子绑在一起,一旦成功,世子死了,等待他们的会是邬邺凉无尽的清算,世子活着,他们才有生机,毕竟如今王位上坐着的可是一个杀兄杀子的疯子。”
周藴瞬间眉目舒缓,却又想到关键一点,“只是这件事该由谁动手?”
沈覃舟将视线扭转回来落在周藴脸上,笑得怡然:“自然不能是本宫,最好还得是邬邺凉自己的亲信,这样戏才真,才有意思。”
拖了许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给自己留所谓的退路,“周藴,本宫等不及了,我们成亲罢,吉时就定在下月初。”
那双桃花眼似乎要灼烧起来,声线颤抖,喉咙发紧:“殿下此话可当真?”
她微笑:“假的。”
结发夫妻
十月二十二,诸事皆宜,那是钦天监最有资历的老头儿拍着胸脯跟沈铧保证的好日子。
上京城里风柔日暖,空气中飘荡着月桂的馥郁芳香,迎亲的队伍从卯迩巷的公主府到皇城里的浮胧阁,红妆何止十里,旁观的游人自发跟着队伍往前走,一路下来兜里揣了不少金叶子。
花钗连裳,青衣韈履,蹙金织凤纹纯衣,龙凤彩色璎珞裙,九钿九树翡翠圆匡冠,玉带蟒袍,种种规制已然逾距却无人敢置喙。
谢徽妍面向妆镜立在新娘子身后,青丝如瀑置于掌心,玉梳缓缓至梢尾:“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纯衣纁袡,有些沉重,镜里衬着沈覃舟一张脸,艳丽又端庄:“劳烦皇后了。”
谢皇后轻飘飘瞥了镜中人一眼:“吾虽不是你的生身母亲,可你是陛下的女儿,这是吾应当做的。”
接着她悠悠叹了口气,“可惜徽止半月前去了江北赈灾,喝不到公主和驸马的喜酒了。”
沈覃舟低头凝视着手中却扇,冷哼:“江北水患,好端端一个太子少师自请去赈灾,他是存心躲本宫。”
谢皇后目光毒辣,默默看着她:“府里已经在着手安排徽止和芝湘的亲事了,婚期就定在明年春末。”
“挺好的,我嫁人,他娶妻,早就该这样了。”
沈覃舟背对着她,身子微微僵硬,嘻嘻一笑,“父皇新得了位美人,听说跟皇后殿下还是同族,今日大婚她也派人送了礼,玛瑙掐丝金凤簪,出手这般阔气,想来父皇是极喜欢她的。”
谢皇后漫不经心道:“何止喜欢,如今人就住在翊坤宫,才进宫多少天,内务府已经在着手准备她的晋位礼了。”
沈覃舟抬眼打量镜中姿态雍容,端庄大度的年轻女人,唇角一丝讥笑:“皇后倒是看得开。”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父亲要送人进宫,陛下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吾是皇后统领六宫事宜,需要费心的事还有很多。”
谢皇后话锋一转,淡声道,“不过公主放宽心,吾答应你的自然会办到。”
最后一支鎏金牡丹嵌珠钗簪上发髻,沈覃舟不再多言,起身扶着沉甸甸的衣袖,头上金玉作响,依次拜过帝后,独自去了奉仙殿。
邬邺琰,今朝我嫁,你又在何处呢?
却扇遮面,丹蔻过来搀扶着新娘子的手,引着往殿外走,跨出殿门的那刻,笙箫和鸣,声声震动耳膜。
两仪殿外,公卿伏地稽首,这是陛下赋予长公主的无上体面,命妇在前面引领升舆,三司开路,手持扫具或金银水桶,开道洒扫,有人唱着祝词说着吉祥话,禁军抬着数百抬嫁妆,珍珠绫罗头面的宫女骑马洒着各种寓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