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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忘记介绍了,孙某江湖人称‘五毒手’。”

真是天高皇帝远。五毒手的名号竟比响当当的裴裕二字管用。

山匪们闻言色变,抱头鼠窜。

几个恶贯满盈的领头当家均以毙命,剩下的小贼四处逃散,想来也难成气候,且时间和精力有限,裴裕没有穷追不舍。

他走到孙邈面前,躬身行礼,“裴裕多有冒犯之处,望先生海涵,玉门关一役,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革新

嘉和二十五年春,户部完成了重新清查人口、丈量土地的浩大工程。节后第一次朝会上,高志新手执写满注解的朝笏,如实陈奏重要数据。

杨淑听完皱起眉头,“较太祖建国初期,大户人家的土地亩数翻了几倍,寻常农户的土地越来越少了。”

此乃意料之中的结果,百年间,经多次土地兼并,富者越富,贫者越贫,只是她没预见贫富差距竟到了如此悬殊的地步。

“殿下明鉴。”

苏旭出列补充道:“土地分布格局既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继续沿用惯例,按户缴税,虽有上中下三等之分,然而以上等户所持土地亩数之众,赋税仅较下等户略高不足三成,且上等户多为达官显贵、豪商巨贾,多的是门路,免除各项赋税,长此以往,必将激化社会矛盾。”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苏侍郎,这是在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啊?忘了自己也是飞黄腾达的正三品堂上官?”

苏旭不卑不亢地回应:“苏某出身布衣,蒙圣上和殿下器重,官至户部侍郎,食君之禄,承君之恩,岂能尸位素餐、祸国殃民?”

方才还急红眼的大臣讪讪道:“苏侍郎言重了吧?”

“举国财税的大头落在最穷苦的黎民百姓身上,成千上万的贫民惨遭层层剥削,甚至丢了性命,而圣上和殿下逐渐丧失民心,危机四伏,诸位大臣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在苏某直言正谏时,仍在盘算个人得失,难道不是忝居高位、欺君误国吗?”

一众权臣被当庭驳斥得面色发白,无不佝偻着背,不敢面对御座上喜怒难辨的杨淑,而苏旭腰板挺拔,目视前方,正如一把锋利的剑,刚正不阿地立于朝堂之中。

此次朝会前,杨淑曾问他:“不怕来日后悔吗?”

历朝各代的变法,无不面临新旧势力博弈,或成功,或失败,发起者往往都落不了好下场。

苏旭摇头,“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铤而走险,挑起遍地沉疴的江山社稷,为博一条不用任人宰割、逆来顺受的生路。初见时,公主赠臣八字:‘以笔为剑、以墨作锋’。臣本寒门子弟,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愿作公主手中的利剑,为天下苍生谋一条不被奸人鱼肉、颐指气使的生路。”

言辞坦荡,神色坚定,当真是朗月清风,一如初见。

杨淑见群臣被苏旭铿锵有力的反问震慑得顿口无言、噤若寒蝉,适时发声:“按户缴税,沿用至今,百弊丛生,依苏爱卿之见,当如何拨乱反正?”

苏旭直言不讳:“回殿下,依臣拙见,目前户等仅有上中下三等之分,继续细化增加级别,制定对应标准,再重新界定每户人家的户等,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然而,制定标准、界定户等,耗时费力,且难以一劳永逸,不如改为按亩缴税,超过各地户均亩数的田地需按更高的税率征税,如此一来,不仅便于造册统计,还能遏制土地兼并的乱象。”

新政的律令随春意盎然的东风畅达九州大地的每个角落,稳固的阶级利益逐渐瓦解,巴蜀一带河川的坚冰也开始破裂。

铁骑营比预期更早地收到了第一批军需补给。裴裕着手布置围城战略,一反他速战速决的常态,采取围而不攻、以逸待劳的策略。

他在给杨淑的军书中写道:殿下所言极是,欲速则不达。北蛮受我军四方围困,弹尽粮绝,人心惶惶,内部出现不同声音。主战的首领于格尔恐遭控制,二王子布勒派使者敬献美人珠宝,提出和谈。请求朝廷旨意。

杨淑反复品读,想象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服软的表情,心里乐不可支。

可惜太短了。

好在还有一封信,和裴裕的言简意赅不同,孙邈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北蛮求和的前因后果,充分发挥了眼线的作用。

杨淑起初看得饶有兴味,如何排兵布阵、安营扎寨等等,后来内容慢慢变了味儿——北蛮圣女长相明艳,身材火辣,前凸后翘,半露不露地隐在轻盈的薄纱中,令人浮想联翩。

杨淑低头瞄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脯,颇有些不是滋味。

侍女丹霞在边上瞧见她的神色变化,心下了然,“殿下,何必介怀?小侯爷非贪图美色的肤浅之徒,再者北蛮妖女,庸脂俗粉,定入不了他的眼。”

反过来,却不一定了。

孙邈在信中提到裴裕见北蛮圣女等人衣不蔽体,冻得瑟瑟发抖,命后勤给她们分发了棉衣,并明令禁止将士对她们无礼动粗。

杨淑捏皱了信纸,“英雄救美,最能撩拨芳心,王勉那些民间段子不都这么编的?”

丹霞笑道:“殿下忘记您赠予小侯爷的鬼面了吗?单凭那副青面獠牙足以让蛮女退避三舍了。”

玉门关城外十里处,军帐内,灯火通明,孙邈正为裴裕的旧伤上药。

前几天反常地下了雨,阴湿寒冷的天气让裴裕经年累月的旧伤隐隐作痛,他闷不吭声,照样起早贪黑,训练士卒,却没逃过孙邈的观察。一次射箭动作示范,拉弓时牵扯到右肩的刀伤,之后他走路摆臂的姿态便不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