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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中宵不在意:“阿爹在永城县几个月,也看过营田务,照着学就是。更不要说,我把营田务如何运作,都写成了册子。各种农具,也都条列清楚,家里不能打造,从永城买也方便。我看此事不难,只要阿爹多用些心思,定能办好。”
杜循连连摇头。自己可是看过营田务衙门,那里公吏数十,更不要说还有各种差役,哪里是看看册子就能办好的事。想了又想,道:“大郎,要不,你身边的随从里,留下一二个人来。等到这边好了,再让他们到并州找你就是。——我看那个罗景就不错,人又老实,做事踏实,又是在营田务做事的,定然能把庄子管好。到河东路你是一州签判,手下管着多少人?不差这一个!”
韩练听了喜道:“既然有这么一个人,那就留下来么!衙门里不会缺人,我们家里可是缺。大郎在外做官,不要只想着为朝廷做事,也要为家里想想。”
见两位老人都这么说,杜中宵不好推辞,只好道:“此事我要问过罗景才好。这是家事,要他同意才行。虽然说是随在我身边时日不少,但谁知他心里如何想?”
第134章不原谅
回乡之后,杜中宵拜访过了知县等官员,便就日日被乡亲们请去饮酒,从不间断。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杜中宵实在腻了,托言身体不好,不再出门。
天气一天一天热了起来,杜中宵坐在后花园的水池边,吹着凉风看些闲书。
陶十七从外面进来,到杜中宵身边行礼:“官人,外面来了一个客人,自称吴克久。我听家里的人说,以前与官人有些过节,不知见也不见。”
杜中宵摇了摇头:“这人是乡里大户,以前我家里落魄的时候,曾欺压于我。听人说,他家里这些年败落得厉害,已得到报应,我见他干什么。”
陶十七犹豫了一番,才道:“我听看门的秦阿爹讲,自官人回乡,这人便就前来拜访。秦阿爹一直不许他进来,没想到这厮日日前来,风雨不断。秦阿爹实在厌烦,才托我来问官人。”
杜中宵愣了一下,问道:“他来了十几日了?”
陶十七点头:“可不是。也不知这人什么毛病,官人不见客,他却缠着不放。”
杜中宵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当年他趁我们家里落魄,极尽羞辱。后来我中了进士,不管衙门还是乡亲,难免要为我出气。已经三年多了,我听说他家的酒楼已经败落,想来是撑不住了。算了,你带他进来,我见一见就是。我不见他,只怕他这一世都在乡里抬不起头来。”
陶十七应诺,转身出去了。
杜中宵把手中的书入下,出了一会神。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当年父亲下落不明,自己落魄得卖羊蹄为生,吴克久一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个时候,他要强纳月娘为妾,还以为是对韩家的施舍,只怕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凭良心讲,杜中宵中进士之后,并没有打击吴克久,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但是杜中宵不提,其他人可没有忘记。
在衙门眼里,一个地方大户算什么?范镇在的时候还好,并没有故意欺压吴克久一家,只是下面的吏人讨好杜循,拿他家的酒楼做文章,使其不断亏钱。等到范镇离任,新换来的是个选人县令,就不再那么文质彬彬了。不只是让吴家的酒楼亏钱,还派给他家里各种重役。吴克久当过半年衙前,被县令派往京城,押运一批官物。从临颖离开的时候,故意给他朽坏的,到了京城不收,把吴克久亏是出血。
半年衙前,吴家的家产基本亏空,只剩下了乡下的几百亩地。没有官府撑腰,小地主当得也憋屈无比,各种差役没有断过,吴家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杜中宵回乡,家人给他讲过吴克久的事。杜中宵又能怎么做?只好置之不理。衙门做的一切都是于法有据,还没有做假官司坑他呢。
叹了口气,杜中宵起身在水池边踱步。从吴克久的经历,可以看出自己当初决定读书考进士是多么正确。没这个官身,即使赚了钱又能怎样?一不小心,就是这样的下场。
正在杜中宵乱想的时候,陶十七带了吴克久进来,过来见礼。
杜中宵看着吴克久,不过三年的时间,就已经头发花白,面容枯槁,浑似老了几十岁,哪里还有当年骄横跋扈的样子。
见杜中宵看自己,吴克久拱手行礼:“听说官人回来,小民便就来求见。只是一直不得其便,直到今日才见到官人,万望恕罪。”
杜中宵道:“你我向无交情,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相见不如不见。”
吴克久的面色有些难过,口中道:“以前是小民无知,得罪了官人,至有今日之厄。还望官人君子不念旧恶,就此放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