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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死了就是死了,纪敬之闭了闭眼睛,自己什麽时候竟会存有这麽荒谬的幻想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尸身,那些带著余温的骨灰,自己都是亲眼亲手地经历,自己还在幻想什麽?灵魂?笑话!这世界如此黑暗,哪还有灵魂?!这世界所有的人,都抛弃了灵魂,为著自己的肉身奔忙,自己也是为名来为利往中的一人,还奢谈什麽灵魂?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是,摸著眼前人暖暖的手,听著眼前人好似关怀的话语。会忍不住做这年少轻狂才有的梦,会忍不住想,这少年只是弟弟换了躯壳,还一样依偎在自己身边,干干净净地看著自己,让自己停靠?
怎麽会突然这麽痛?怎麽会?弟弟死去的时候,自己并不痛的,无论从葬礼的前期准备,还是深夜里的噩梦回转,都没有这麽痛。自己当时还带著些怒气,撑著自己高高在上的架子,一如既往地生活著。
如今,再遇到这样一双眼睛,一切就崩溃了。原来不是不痛的,是痛得忘了该怎麽表达痛。原来,不是不想念的,只是从不曾真正相信过弟弟真的死了,真得离开了自己。他只是贪玩,一直很贪玩,但总会回来的。这不,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回来了,虽然有些离奇,但弟弟,自己的弟弟,怎麽样离奇,自己都认了,只要他肯回来,回到自己的身边。
“小远,回来吧,回到哥哥身边来。”
纪敬之拉著纪远之的手,轻轻地说。
二十三
纪敬之会这样温柔地对自己说话,会说出这样温柔的话?纪远之怔住。不是不动心的,快乐单纯的生活谁都想要。可是,时光不可能倒流,世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怎麽样都不可能回到从前。现在的自己以什麽身份呆在大哥身边?不是兄弟了,怎麽可能还象从前一样亲密无间?这世界如此复杂如此黑暗,到时,谁知道会有什麽样的传闻出来。大哥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太多人的命运。自己能给他的太少,但,最少也不要拖累他才是。
纪远之看著殷切望著自己的大哥,发呆。从未见过大哥这样温柔,在大哥看来,温柔也是脆弱的一种,越大越变得冷酷。一层一层的硬壳包在身上,看著都让人喘不过气来。就是这一层一层的硬壳,把小时候背著自己到处跑的快乐孩童,变成了眼前这个世人眼中的成熟魅力的男子。上辈子总觉得他在前面光芒万丈,亮得让自己找不到去路。这辈子纷杂远去,在黑暗中沈淀冥想,才慢慢回过味来,他是扛下了所有苦,让自己逍遥一生。大哥他,真得很苦。
可是,有什麽办法呢?自己只能给他自己能给的东西。他的苦自己无能为力。纪远之低了头,避开纪敬之盯著他的眼神,沈声道:“纪先生,我虽然能够知道纪远之的一切,但我还是元淳,不是你心目中的小远。如果纪先生愿意,我是愿意象对待大哥一样对待纪先生,但我,还是元淳。”
这话说得清楚得很,明白得很!自己果然是在妄想,自己的弟弟是真的回不来了,那自己要一个冒牌货做甚?!狠狠地看著依然低著头的纪远之,头顶的头发有些卷,软软地乱翘著,一付很乖巧的模样。纪敬之莫名生出一股怒气。松开拉著纪远之的手,冷声道:“是我胡涂,小远怎麽可能有人替代。谢谢元先生提醒。”
说著,喝了一口茶,神色清冷地看了一眼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纪远之,接著说:“元先生,还有什麽事麽?”
这样利落的拒绝确实是大哥的风格,要不就是全部,要不就什麽都不要。纪远之虽然觉得痛,骨肉分离的痛,痛得无法思考更多。但还是礼貌地点头起身道:“打扰了,不好意思。再见。”
这样,对大哥,对自己都好吧?
转身离开,大哥在身後亦步亦趋送自己,却一点温暖都感觉不到。拒绝了大哥,哦不,纪敬之,从此就是纪敬之了。拒绝了纪敬之开车送自己的要求,一个人下了楼,在林荫道上慢慢踱著。
好象想了很多,又好象什麽都没有想。昏昏沈沈一路步行走回自己的小屋,三个多小时的曝晒,三个多小时机械地走路,让纪远之突然就软了下去,太久没有走过这麽久的路了。
朱则安在屋里,冷眼看著纪远之失魂落魄地进屋。本来是有些怒气的,朱则安知道这怒气其实更多的是在气自己,气自己无法离开。但迁怒的本能,让朱则安不想理他,可看到纪远之一进屋就扑倒在地板上,半天也没起来,一下急了,也没顾著自己的怒气,赶紧跑过去,扶起软绵绵脱力的纪远之,让他歪在沙发上。
“怎麽啦?纪敬之把你怎麽啦?”
看纪远之睁开眼,没什麽事。朱则安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气未消,重新板起脸,倒了杯水,递过去,冷冷地问道。
纪远之确实渴得厉害,抱起杯子,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光,才算缓了缓劲儿。抬起头,笑眯眯地看著朱则安,喃喃道:“安安,你真好看。”
突然冒出的夸奖让朱则安一阵脸红,轻轻地踢了一脚歪在沙发上的纪远之,怒道:“去你d,别搁外面受了气,跑家里来拿我寻开心。”
说完,头也不回,又去倒了杯水,挨边坐下。
家吗?环顾四周,有了朱则安,自己这个小屋真得有点象家了。失去一个亲人,上帝给自己了一个家,果然是公平的。被朱则安踢了一脚纪远之也不气,依然笑眯眯地道:“安安,只有你最好了,无论是什麽样的我,你都爱我。真好。”
这一下,朱则安脸更红了。狠狠地瞪了嘻皮笑脸的纪远之一眼,恶声恶气道:“谁说我爱你了?操,别给自己往脸上贴金了!”